说完,他拿上插着康乃馨的矿泉水瓶去了卫生间,正巧康乃馨要蔫巴了,这百合换上熏熏屋子,一屋子药味,挺烦。
张淙换完花回来的时候冯老已经没在笑了,他的呼吸很轻,张淙神经质一般盯着他削薄嶙峋的胸口看了半晌,好容易才从中分辨出了一点游丝一样的浮动,这才在墙角盘腿坐下。
他拖来凳子当桌子,从兜里摸出汤福星给他的记作业单子,打开书包开始写题。
空气里特别的静,张淙喜欢这样,也讨厌的要命,有的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其实好好学习这种事,张淙还真不是奔着出人头地去的。再说,就算他好好学习了,他又能出什么人,头什么地?
他觉得自己没什么资质去求解脱,而把“脱胎换骨”构架在“努力奋进”上又实在是傻得冒泡。
出淤泥而不染都是扯淡,根儿扎在里面,花长得再白也是吃烂泥,靠烂泥活着,还装他个什么清纯。
张淙看不上。
他学习,也就是想学。算不上什么对知识的渴望,没那么高尚。他就是闲着,想学,仅此而已了。
几套题难度不算太大,张淙大概两三个小时就把作业写完了。
他站起来把灯关了,然后又坐了回去。书包也懒得收拾,张淙把手伸进衣服兜里,又开始摩挲装着钱的牛皮信封。
搓了一手渣滓,他沉沉叹了口气。老头在睡梦中痛苦得哼哼了两声。
病痛时候的呻吟声,大概是这世界上最难听的。不堪入耳,让人暴躁,张淙差点没起来一脚把病床和床上的老不死一起踹翻。
他不知道坐了多久,天开始蒙蒙亮了,窗帘的缝隙里挤进来一束憔悴的光,白白的细细的一窄条,直愣愣打在漆黑的地面上,连个弯都没转就断了。
张淙从包里摸出一个素描本,又拎出一根铅笔,他一只手慢慢转着笔,脑子里琢磨着画点什么,顺便等着天亮透。
当窗帘被照映出一片毛绒绒的小小灰霾时,屋里调上了能把视线洗清楚的低暗明度,张淙眼睛盯着空气里细小的尘埃,这尘子凑成一堆一堆,细细的,旋转着,却从没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