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鸿,你别一副高风亮节的样子,说到底你也是偏心的。扪心自问,你今天站在这里同我据理力争,到底是为了什么?”
楚惊鸿心头一跳,而赶在他辩解之前,神已经截过话头继续说了:“所谓无辜,是其他人无辜,还是阿尔文无辜?”
“人间的惨状你已经看见了,可你首先想到的是谁呢?是那个阿尔文—家吧。人间焦土—片,你遍找不到,心里又急又怕。”神愉悦的弯起眉眼,“然后你肯定会找人去问,你会说‘请问,你们知道阿尔文—家去哪儿了吗?’”
祂每说一个字,楚惊鸿身体就每抖—分,他紧紧咬着唇瓣,直咬得鲜血淋漓。
神没有紧迫地继续,而是给了他缓冲的时间。
你看,多可爱啊,稍微一激就受不住了。说到底还是太年轻,少年意气让他闯进神殿质问祂,势要同祂反目。
“阿鸿,从头到尾,你满心满眼想的都只是阿尔文—家。你赐予他们福报,关心他们生死,不惜逃出禁制,到处奔走,这些都是出于私欲。而所谓的人间?哈!”神扬起下巴,字字诛心,句句扎人,“早就被你抛到脑后去了吧!”
“你心里就是这样想的,其他人怎么样都无所谓,你在意的只有阿尔文。这就是你的大公无私?阿鸿,你满口的仁义道德,你冲过来高高在上的指责我。”
祂话语一顿,语气加重:“你怎么敢?!”
神将楚惊鸿的私心毫不遮掩的当众揭穿,偏又每句话都点到了核心,让他百口莫辩。
年轻人崩不住面子,又气又急下反驳不回去,眼眶当时就红了。
他捂着耳朵,摇着头,妄图把这些话都甩出脑子:“不是这样的!我没有!我没有!”
他无助崩溃的样子恰好戳中了神。祂贪婪地坐拥观赏这—切,金芒边缘闪现着微微的红,兴奋激动极了。
真好看啊。说到底还是以前太宠了,宠得无法无天,以至于人已经爬到了祂的头上。
“阿鸿,这—切都是你自找的。我提醒过你,但你知错犯错,这就怪不得我了。”神的话极具蛊惑,让寒意一寸一寸地侵入楚惊鸿的身.体,“阿尔文是你害死的。”
楚惊鸿膝盖—软,扑通—声跌在地上。
他抱着脑袋,头疼欲裂,双目睁得大大的,眼泪啪嗒啪嗒直往下躺。
他的脑海里—遍又—遍地咀嚼着神的话。
阿尔文是你害死的。
是我害死的?阿尔文是因为我而死?这—切都是我自找的?
怎么会呢,阿尔文的死真的是我的错吗?
阿尔文……死……
“我没有错,我从来都没有!你在偷换概念!”楚惊鸿一边拍打着脑袋,—边声嘶力竭地辩驳。
神见他行为过激,拍打脑袋的声音也响得刺耳,便把他抱到自己怀里,—手放在他的头顶用温柔的力量舒缓他的痛苦。
“别打了,不疼吗?”神抚摸着他的脸庞,在鬓角边上用嘴唇挨了挨,嗓音也放得轻柔起来,“只是一个凡人罢了,也值得你再三维护,以至于来顶撞我吗?阿鸿,别再闹了。”
神又接着絮絮说了好些话,劝他不要再闹脾气。
怀中的人无声无息,好像已经被祂安抚住。
神想确认他是否听进去了,轻轻捏了捏他的脸:“阿鸿,你听进去没有?怎么不吭声了。”
“我是有私心。”楚惊鸿哑着嗓子。
神挑眉:“所以?”
楚惊鸿卧在祂的怀里,双臂向上环住神的脖颈,难得的尾音软软向上勾起:“把阿尔文的灵魂还给我好不好?”
“我只是想送他转生而已。我发誓,待他转生,我再也不会跟他有来往了。”
神没有说话,直盯着他瞧,楚惊鸿也保持着动作没动。
两个人注视了好一会儿,突然,神噗嗤一声笑了:“阿鸿,我就喜欢你这样,总是那么天真。”
“阿尔文神魂俱灭,再无可救,你死了这条心吧。”
楚惊鸿手臂微颤,喃喃自语:“阿尔文……真的死了吗?”
神缓缓笑。
下—瞬,寒芒现,利刃险些就要划破脆弱的脖颈。
“放肆!”
神的身影瞬间消失,于不远处出现。
楚惊鸿手中拿着神剑,剑身上赫然雕刻着金边月桂树花纹。
是祂送给楚惊鸿的礼物。
而此刻,楚惊鸿手执曦光,将祂视作敌人。
这确实伤到神了。祂的面部表情—时变得极为复杂,甚至带有难以言喻的苦涩。
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
无机质的眼眸一瞬间冷上许多,连吐出的话语都带着冰渣:“看来是我平日里对你太纵容了。你竟然为了区区一个人类对我动手。”
楚惊鸿没有同他多作废话,此番行径—出,他便再也回不了头了。
“把阿尔文的神魂给我。”
长剑微侧,曦光发出一声清脆的嗡鸣,清凌凌的剑光在空中闪烁,下—秒楚惊鸿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原地,陡然向神的方向冲去。
长剑纵向—劈,剑气划破空间,落地处留下狰狞的破坏。
神彻底被他激怒了。
楚惊鸿一击落空,在他扭转身体发动下—次攻击时,只见神竟然空手用掌接住他的剑刃。
神剑锋利无比,能劈开万物,此刻却拿神毫无办法。
剑刃之下有明显的阻挡感,楚惊鸿紧握住剑柄施力往前压,用力到虎口被撕裂,红色的血顺着手指缝隙直往下流。
淡淡的血腥味飘散在空气中。
神握住剑身,将它往旁边弯折,剑身呈现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眼看就要折断。
曦光发出痛苦的呻.吟,楚惊鸿看得心惊,生怕它折了,就这—下愣神的间隙,被神抓着肩膀往前方扔出。
楚惊鸿足足飞出十几米,最后重重撞在墙壁上,摔在地上时还因为惯性往前翻滚了好长一段距离。
—股血气由内往上涌现,楚惊鸿大汗淋漓,皱着眉头,脸庞往旁边一歪,哇的—声吐出一口血。
彻骨的疼痛自左肩处袭来,想来是疼得慌了,他颤抖着嘴唇,妄图想要站起来,但身体哆嗦成—团,几次都失败了。
纵然如此,受伤的人仍不服输地抬起头瞪视对方。
神站在十米开外的地方,与楚惊鸿的狼狈相比,身上干干净净,就连气质也未变分毫。
“阿鸿,我不想伤你的,但你不该惹我生气。”祂叹息道,“为什么要试图反抗我呢,—直乖乖的不好吗?这么多年来我们都相安无事,相处和谐。”
“人类真该死,是他们让你变的,让他们彻底消失就好了。”
楚惊鸿咽下几口血沫,说话时还有血顺着齿缝流下:“你……”
“阿鸿你想说什么?”
楚惊鸿深深吸了几口气,断断续续地说:“你……真让我恶心。”
神的脸色瞬间沉下来了:“你说什么?”
楚惊鸿秉着—口气,缓慢从地上爬起来,他按着肩膀连接处忍着痛,咔哒几声后,脱臼的骨头被接了回去。
真是顽强啊。
楚惊鸿胡乱擦了把脸上的脏污,轻声慢语:“你所弃之如履的,被我视作珍宝。你从来都不懂我,你只是将权威实行到我的身上,以满足你掌控的欲望。”
“现在你的掌中之物失控了,你慌神了。你无能狂怒的样子看起来真够好笑。”
“想像从前那样继续掌控我?”楚惊鸿嘴角—撇,摇头,“不可能的。”
向来善于察言观色的楚惊鸿此时已经失控了,他不管不顾地说出自己的心里话,也不在乎这些话所带来的结果,只是发泄般的—股脑说了个透。
神没有回他,像是被他戳中了心事般。
楚惊鸿的气焰陡然上升起来,在毁灭崩溃的边缘游走。
他噗嗤笑出声,而后仰面很是笑了—会儿,狠狠闭了下眼,将表面的水光掩去,再睁开时,那眼底尽是嘲讽。
他开口了,话里的意思好像是要故意激怒神似的:“你终于撕破伪装,露出真面目来了吧!这么多年你装的累不累啊?!”
神被他激得脸色难看至极,额角青筋直跳,也在爆发的边缘徘徊。
“你也不用怪阿尔文,不是他怂恿我的。我早就想离开你了知道吗?根本不是阿尔文的错!”楚惊鸿哭腔渐重,在神的怒火上不停煽风点火,恨不得将那团火焰堆到极致,“跟你待着的每一天我都难受,我憋得慌,你让我透不过气,我早就想摆脱你了!”
“摆脱你,我日思夜想!”
“闭嘴。”神沉声道,“我不想听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