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厌鬼缄默不言,有些说不出的难受。
脑海中沉寂下来,苏雪收回目光,携着满是血气,引着一群心中只余黑暗的人,想要离开这片区域。
一阵铃声幽然响起,穿破了嘈杂,击退了所有混乱声,响在了这片区域中的每一个人耳边。
恶人们动作微滞,覆盖血丝的眼球转动,寻着声音往洞穴处望去。
苏雪捂着流血的腹部,眸光微沉。
讨厌鬼不用她问,努力集中注意:【那里除了那个女孩和宿主你…应该还有一个女人,看样子,就是那崩坏的上任圣女。】
自从早些年发现了这处熟悉气息的屏障,苏雪就知道,里面的母亲在消耗着自身,压制着什么东西,屏障消失的那天,里面的东西就会出来,也将会是母亲死亡的那天。
捂压着着腰腹,苏雪刨去了这些年修来的灵珠,能够感知到力不从心。
从当年再次醒来之后,除了一复一日年复一年不落下地练武外,她同样学着母亲去吸收着那唯一能够获取灵力的天地间的日月精华。
只是为了能够供给,不让那朵独自抑制着什么的牡丹凋零。
就像当初母亲分出一大半灵力救本该死去的父亲,她也想要让这些积攒下来的灵力救这样下去会消散的母亲。
这个世界灵气稀薄,要修出仙,或者妖这种超出范畴的生物少说也要上千甚至上万年。
但世界主为了能够亡羊补牢,把身为牡丹花仙的盟主夫人拉入这个崩坏的世界里,所存在的稀薄灵力,身为仙也能缓慢地吸收,虽然与原本的世界相比,就如同没有。
盟主夫人是仙,与武林盟主生下的孩子也将会是半仙,这也是为什么苏雪和苏秋泽眉间都会有莹莹夺目的牡丹花印。
半仙通过正确的方法,也能吸收少许的灵气。
就像当年,苏秋泽如果只是普通的孩子,遭受那样的伤害凌虐,必死无疑,然而因为仙族的血脉和自小母亲教的奇怪功法,再加上叔父苏锦超群的医术,硬是强行从阎王手上救了回来。
苏雪原本在消耗下如同筛子的身躯在这一刻似破了大洞,全身的力气都在流逝。
这群明显被什么吸引的人不会再顺着她的心思离开这片区域。
在讨厌鬼那知道剩下未知的一切开始,苏雪就该想到的。
她的母亲本就是世界主拉来抑制崩坏上任女主的工具,尽管过程可能会不一样,结果却已经定下。
她如今在这,上任的圣女也只会在这。
崩坏上任女主能够让本该身为世界主的作者都忌惮无奈,拉出仙类等级的生物来压制,足以证明,她在这个世界拥有着什么样的,破坏力。
苏雪垂下眸子,拉紧腰腹,草草抑制住失血,脚尖挑起地上粗粒的锐石,伸手接住。
她掠身顺势划破周遭被吸引的几人的经脉,任由他们如同死猪一般躺在地上嗬嗬出声。
坐在洞穴口,颤抖着肩膀哭泣的女孩,猛地一愣,原本捧着一颗沾满血渍,看不出具体是什么的物体的手,因为某种原因失了力,让那颗东西顺着双手之间的缝隙滚落在地。
那是刚刚看见即将遭受迫害的外族女孩扔给她的东西,此刻她却无暇顾及,让它徐徐滚至在透着凋零之势的牡丹花旁。
听着耳边铃铛声不断响起,女孩蓦然回头,剪水眸瞳中,躺在粗糙草席上的女人缓缓坐起。
随着她的动作,身上的银铃发出一阵阵清脆悦耳的声音,她精致漂亮的脸上带着初醒的懵懂迷茫,看着洞穴口的女孩,弯弯嘴角,歪了歪头。
“你,见到小影了吗?”
眼前的女人漂亮绝尘,懵懂无害,好似只是单纯的一句问话,轻轻的声音不会给予人任何压力,然而这一切都让女孩泪眼朦胧,怔怔低喃:“圣女,你醒了…”
沉睡多年的圣女还是醒了,就像她保护不了任何人,如今也不过是要看着圣女,再一次陷入无尽黑暗中的癫狂中。
昙月一族自始至终流传着羊皮卷秘术,外族人永远不会知道,那在他们看来的长生秘术根本不是真正意义的长生秘术,
流传下来的秘术,那不过是,据说能够用来保护圣女用的离魂术。
当伤痕累累饱受摧残的躯体再也不能驱动。那就可以让圣女获得新生。
新生新生,新的一生,脱离所有的痛苦,继续活下去。
可惜好像保护的,是每一代都不善终。
就像魔咒,不是没有挣扎过,抗拒过,结果都是一样,疯的疯,死的死,摆脱不了的痛苦纠缠着。
圣女的灵根本不能完全转移!
所谓离魂,不过是分割一部分,所要遭遇的痛苦依旧永无止境。
这就像上天开的玩笑,她的善良慈悲让她给昙月一族的圣女圣男,留下这样一个能够脱困的秘法。
但那看似能够让饱受欺辱的圣女脱离的秘术,根本无法真正逃离,最终的结果只不过是让所受的痛苦成为双倍。
就像,因为一时的怜惜给了一点希望,却又在怜惜过后,无情地收回,让那抹留下的希望就变作绝望,让人跌入更加漆黑的深渊当中,不能得到解脱。
分割的灵只会更加不稳定,一半被被恶念灌满,一旦超出所能承受的范围,就想让世间上的所有,都覆灭个干净。
一半只余善良,在经历了恶意后,主动承受起双倍的痛苦直到消失,直到只剩下知晓一切的恶,独自承受波涛的恶念污水,在崩溃中疯狂,又在疯狂中,无能无力的死亡。
一代一代,无论躲在哪里,无论怎么避世,都像是注定要承受这一切。
无用的羊皮卷被他们压在了最深处,最后却在外面的世界里,除了昙月一族诡谲却惊人的容颜,拥有神秘的起死回生的良药外,多出了可笑的长生秘术,成为了人人哄抢渴求的天宝。
十三年前她,原本该是一个对世界怀揣着美好憧憬的孩子,然而等待她的,是亲眼目睹族中降临世间最深的黑暗。
那是白…还是黑?
或者只是一群团在一起不断扭动的蛆虫,不顾意愿爬上身体,纠缠在一起,撕扯不开,只知道狞笑着给予人难以承受的痛苦。
无用的羊皮卷的再次被翻出,看见离魂术,酒足饭饱的人有了新的打算。
但那不过是无用的,外族人怎么可能使用圣女圣男才能使用的‘救赎’呢?
这一切在短暂不能使用的圣女身上得到了想要的结果后,他们更加坚信了,虽说离魂永生术并没有成功,圣女依旧在那副残破却美丽可口的躯壳里。
却能够让绝对的将死之人复活,细究羊皮卷后,他们断定,这秘法一定可以永生,所谓的差错,不过没有使用得当。
使用秘术之后的圣女陷入了癫狂,又很快在短期内平复,这一点点点的变化在他们看来是小情趣,没有什么特殊。
在那些人看来,或许只是使用秘术的后遗症,但幸存下来,在圣女刻意引开注意后,少数躲藏起来的族中人却知道。
这是秘术致使的分割,所谓的安稳平复,只是生存在另外一副躯壳中的善在独揽痛苦的记忆,接受着另外一边无时无刻传达来的感觉。
一次次被抹去痛苦记忆的恶也依旧在这些贪婪的恶鬼下,一遍遍地重复着他们凌虐这具身体的过程,直到善消失,记忆复苏,崩坏癫狂。
女孩清楚地知道,眼前的女人等一会,会变成什么模样,她控制不住地身躯颤抖,却还是小心翼翼地退后一点点,把花护在身下。
“圣女,小、小影姐姐…”早就消失了啊。
小影是什么,或许一开始不知道,但经历过□□和知晓昙月族的内幕的女孩此刻却知道。
那是分割出来的善念。
那是一直以来想要保护自己的善,直到最后一刻都想要倾尽全力保护好自己的善。
然而在这种长期的压迫下,善能维持多久,她注定消失。
眼下没有人注意到,落在花边的被血液包裹的东西浮现一抹轻润的光,一闪而过,颓败的牡丹花,原本该脱落的最后一片花瓣,奇迹般地停滞,似乎有一双无形的手,细细呵护。
女人没有得到回答,慢慢站起身,长时间的卧榻让她的动作有些生涩感,一举一动像只提线的木偶,但这都不减散发出来勾魂摄魄的风情。
仿佛一颗被糜烂肥料浇灌培育出来的甜蜜浆果,让人纷纷想要尝尝,是否只是轻轻一碰,就会溢出可口美味的甜汁。
上任圣女垂眸盯着眼前瑟瑟发抖的女孩,纯良懵懂的蓝眸开始发生质的变化,似乎是察觉到了眼前人的害怕,她长睫掩下,肩膀微微颤抖。
“我,好像想起来了…”
“小影,已经消失了啊…”
女孩不安地扣按着黏腻的土壤,指缝夹进污泥。
眼前的女人垂着首,随着低喃,肩膀间的起伏更加剧烈,似乎是在哭,然而这一切的遐想都在她抬头的瞬间破灭。
直到笑声抑制不住的从喉间溢出,女人的清透纯净的蓝眸蔓延上狰狞可怖的血丝,伴随着银铃的清脆响声,她开始癫狂地大笑,扯发捂头,行为仿佛一个疯子。
“消失了,消失了,连你都走了,我为什么还在,我为什么还要在!哈哈哈哈,到底为什么这么对我,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我好痛苦啊,为什么要经历这些…”
面对所有的一切,加上太过激烈的动作,让初醒的上任圣女反胃,凌乱狼狈地匍匐在地,颤着身子呕吐,透明的胃液与泪水搅合着落在冰冷的石地上,激不起任何波澜。
“都不存在就好了,都不存在,一切是不是就会变好了,变好了,我就不用承受这些…”
她跌跌撞撞地往洞穴外跑,赤裸的足被锐利的石头划破,渗出大片血痕,身上的铃铛在空中荡起一声声的脆响,轻松悦耳的铃铛声显得破碎急促。
与之前的提线木偶相比,她此刻的动作就似一柄泣着血,拼命想要挣脱控制,就算毁坏自身也要不顾一切报复回去的刃。
任何人都别想阻止她。
看着人逼近,身下的花所处的位置是洞穴中央,狭小的洞穴口被她堵着,女人就这么过来势必要踩着她们才能出去,更何况她不想让圣女出去。
女孩咬着牙,颤着嗓子,“圣女,我知道你很痛苦,但你不要这样好不好,外面很危险,那些人,那些人就在外面…”
面对那些人,她们根本做不了什么,好像无论做什么都只能被迫承受。
她不想看着圣女再一次落在那些人手上。
看着癫狂的上任圣女,女孩上前抱住她的腿,不顾挣扎踢拽,牢牢地抓着,小声哽咽,“圣女,我们会没事的,你看,我们还有圣花,她一直在保护着我们啊,这些年都是她在保护着我们,不是所有人都是想要伤害我们的,还是会有好人的…”
似乎是哪句话触动了女人,她眸子动了动,呆呆地下移,充血的蓝眸盯着那朵不起眼的花,“保护…好人…”
女孩猛地点头,泪水如珠串顺着脸廓滑落,“是,就像小影姐姐一样,都在保护着圣女…”
女人看着花,并没有理会上一句,只是低喃:“可是小影消失了…”
女孩:“小影姐姐一直都在,她就是圣女你呀,只是没有别的躯壳,但是她回到你的身体里了…”
“骗子,小影已经消失了。”女人停歇的笑声再次响起,她在女孩惊恐的目光中蹲下身,缓缓收敛,弯起嘴角,短促地轻笑了下,“你是小妤吧,跟在我屁股后面央着我去玩,当初你还好小一个,现在怎么变这么大了。”
圣女说着,还比划了一下,似乎在对比身高,眸子悠悠,像是回忆着什么。
见圣女恢复常态,甚至和她说起了往日快乐的事情,小妤松气,破涕为笑,轻哄道:“是啊,圣女,我是小妤,我们现在躲起来好不好,不要被其他人发…”
她还未说完,迎上圣女垂眸望来的眸子时,所有未尽的话都卡在了喉间,圣女方才还闪烁着柔和灵动的眸子刹那间无光空洞,静静地看着她。
“躲?”她笑着,“躲不了的小妤,这就是我们的命。”
温软的声音和死寂的表情让小妤无端害怕,圣女抚摸着她的头,轻声低语道:“小妤当初还好小,所以可能不知道,当初呀,族内的河流突然飘来了一个人,原本救完就要送出去,他却为了报恩留在我们族里。”
“他没脾气,很温雅,待人亲和,是个大好人,帮了我们大大小小好多忙,族中人都很喜欢他,离开的时候还送了东西给大家,还记得那只很可爱的小木鸟吗,就是他送你的,我记得当初你可喜欢了…”
圣女说这些的时候,自始至终带着一抹笑,梨涡陷入透着甜,然而小妤看到的,却只有那空洞的眼神。
小木鸟就像是开启噩梦的钥匙,淌着浓稠泛黑的血,提起时回忆的东西只会让她控制不住地不断发抖。
小妤卡在喉间的话变作尖刺,扎得她发涩发苦,手臂开始哆嗦,“圣女,不会的…你不要说了…”
圣女垂眸,安抚地拍着她的脊背,“我们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他,好像只是一个月?或者更短,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点记不清了。”
“不过再遇到他的时候,他带了一群好人,把我所有的一切都拿走了,包括那些族人视若珍宝的礼物,不过他好像不需要,同族人一样残破的扔在角落…”
“我什么都做不了,躺在地上央求他的时候,他说不会害我们的,他说会保护我们的,他好像做到了,他带来了一群人保护我们呀…”
“你看,我们被他们保护的多好啊…”
说着说着,圣女闷笑出声,最后忍不住大笑,眼泪接连不断地往下坠,“小妤,你说,他是不是很好?”
小妤看到她这样,晃然从噩梦中惊醒,心揪着疼,“圣女,这次是不一样的,她真的保护了我们。”
“是吗…”圣女遥遥望向外面,看到满地的红得粘稠的土地,郁郁葱葱的树木干枯一片,“或许是吧…”
空气中腥臭味浓郁不散,远方凄惨的叫声传入耳中,注意到洞穴外的人群,她眉眼弯弯,在一双双充斥恶欲的眸子下笑着。
她低喃道:“我感觉到了,小妤,好多人都跟小影一样,永远离开我们了,她们在哭嚎,在怨怒,在憎恨,在请求我帮帮她们,当初我做不到,现在好像可以了,所以不要阻止我好不好…”
她笑容敛起,漂亮的脸上没有表情,就那么收回目光,落在眼前女孩的身上,温声道:“不然,我会控制不住的,你知道的,我不想你们在这肮脏痛苦的世界里遭受苦难,我帮你解脱好不好…”
小妤跪坐在地,眼中含着的微末光透着死气,脖子上的手带着纤柔的力道,她抱着圣女腿的手战栗不止,“圣女…”
就像小时候好奇,跑去族里最是德高望重的老人家里,在摆放书卷的地方,愕然看到的东西一样。
如今的圣女,和以往的每一任一样,彻底疯了。
疯了之后会怎么样?
小妤突然有点记不清了,有点茫然地睁着眼,愣愣地看着。
圣女抚摸着她的脖子,盯着人看了一会,收回拿开了抱住腿的手。
她慢慢把视线移开,长时间落在所谓的圣花身上,“我好像见过,又好像没有,但她好像也快要离开我们了,小妤,你说要不要先送她离开,她看起来好痛苦。”
说话间,她脆弱易折的手伸出,想要让那枝同样易折的花脱离痛苦漩涡。
发现圣女想要做什么,小妤连忙把花护在身后,“圣女,不可以的,你不要这样…”
四目相对,死气沉沉的眸子对上她眸中闪烁的微光,睫毛颤动,最终笑了笑,耳边传来连绵不绝的惨叫声和那如骨之蛆的喘息声,夹着咒骂低秽。
似乎是真实的,又或者是她的幻觉。
圣女再次望向外面,在小妤稍稍紧绷的神经下站起身,咬开手腕,雪白的肌肤破开一个大口子,大片血液疯狂涌出,淅淅沥沥落在土壤上。
等泥土足够湿润,那朵要死的花多了点生气,圣女错开她们走出洞穴。
洞穴外,天际的云层是暗红,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不详,压抑的感觉铺天盖地地传来,甚至比狭窄逼仄的洞穴更加让人喘不了气。
上任圣女的脸上照不到光,眸子也映染不上光,手腕处的血顺着指尖淌落在经过的土壤之上,听到细响,回眸看向想要追来的女孩。
“既然那么相信她,小妤,你可要记得,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离开她的身边。”
一声声轻铃声响彻耳畔,苏雪周遭躺着一个个在刚刚失神间被她割去筋络的人,她喘着气,汗水顺着发鬓滚落,大面积的消耗致使眼前浮现阵阵黑,她看着从洞穴出来的女人。
她踩着污泥,一步步地向这边走来,轻铃的声音不急不缓,一声接着一声,处在她身边的人群中,僵滞的人一部分突然爆起,挥手袭击身边的人。
讨厌鬼还在警惕地盯着眼前据说崩坏严重让作者也没办法的上任圣女,就见原本围攻宿主,后面被吸引注意力的人中,有人开始自相残杀了起来。
讨厌鬼震惊:【什么意思,这难道就是崩坏女主的威力吗!?】
一出场就让人自相残杀。
苏雪眸子微动,听着轻铃的频率:【是摄魂术。】
讨厌鬼:【对哦,好像我们目标的圣女也用过,虽然没用,按理来说,摄魂术对这些人也应该没用吧。】
毕竟肉文女主怎么可能会有攻击性,再怎么有攻击性,在那啥面前她就得身娇体柔易推倒,甚至成为挑起对方性趣的情趣。
苏雪环顾四周因为变故惊疑不定慌乱的人群,并没有停歇,喘着气顺势闪入其中收割着另外一部分的人。
【因为她彻底崩坏了,得到了作者也忌惮的力量,还有…】
望向那边红着眼大笑的女人,在自相残杀中保持清醒的大多都比不能保持清醒的人骨龄年少,这意味着什么,在清楚不过了。
这是从羞辱中摄取的力量。
当世界以痛吻我的时候,不是所有的人,都会选择,报之以歌。
未尝她人苦,永远都不会知道,她有多痛,多苦,多么的,绝望。
就像深渊伸展的荆棘藤蔓,死死地纠缠着她,牢固地镣铐着她,一点点地,把她拉入永远看不见丝毫光昼的深渊谷底。
上任圣女笑得眼角洇出水泽,布着血丝的蓝眸死死地盯着这些人,任由着那些污秽的鲜血残骸落在身边,溅射在身上。
反正无所谓了,再多一点也无所谓了。
她换着轻扬的频率,瞧着那些人扑在一起相互纠缠,展现着心底无处发泄的的欲望,眉眼弯弯,“你们不是喜欢这样吗?为什么要看起来很不情愿?”
她歪着头,“你们不就喜欢这样吗?”
四溅的鲜血像是一场血雨,她望着这边,徐徐收起笑,轻声抱怨,“你们好喜欢啊,可是我真的不喜欢,我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好痛苦,好难受…”
“是不是只要还存在,就不会放过我了?”
“我没有人怜,就拜托让我怜怜自己好不好,好不好呀?”
“所以,劳烦你们都消失好不好。”
一顿一顿地说完,轻缓的银铃声急促地响起,听在耳中有种难言的烦闷难受,像粘稠的沼泥灌满口鼻,喘不过气。
看着眼前的杀戮,讨厌鬼有些凝重,倒不是同情败类,而是这时候它才后知后觉明白了宿主说了那句彻底崩坏的危险性。
当一个人彻底崩坏,她只会凭着本能去做那件她想做的事情,其他的一切,都不会存在于她的眼里。
上任圣女在肉文世界崩坏,讨厌鬼看不了文也知道对方经历了什么,遭遇了什么。
眼下彻底的崩坏,她大概是想要让,这个不断给予她伤害痛苦的世界消失,这样她就能得到解脱了。
她有这个能力吗?
是有的。
当世界主操控不了所创造的主角,那么这个肉文世界里面,最大的就是主角,她脱离了掌控,她可以做任何事情,包括毁灭。
虽然看起来她们穿的剧,主角明明是她们的目标圣女,但是…
共通的世界框架,身处于一篇没有完结本该崩坏的肉文里,因为外来能力强行抑制后开启新的篇章,当抑制消失,所存在的一切都聚在一起。
就像事情总有个先来后到,先来的主角是上任女主,她们的目标是下任女主,那么在上任女主还存在的情况下,所有的一切都会自动化作配角。
当初只能在这个世界里,任配角欺凌辱虐的主角,也在崩坏下拥有了能够与之抗衡的力量。
她想要自毁。她只想自救。
苏雪放倒一部分人,另外一部分在自相残杀中死去,声声伴随着骤铃的悲戾大笑仍然在继续,不绝于耳。
不能再任由着她这么下去,崩坏后本就不多理智和人性都会在一步步中被吞噬,恶念最终只会成为行尸走肉,化作屠杀机器,无差别地攻击任何人,无论是族人,还是那些无辜的人。
巨大的动静引起了山脉其他人的注意,不少人闻声赶来,似乎是觉得这里在争夺着什么,想要来分一羹。
然后在控制下,开始新的一轮自相残杀。
纷纷扬扬的血水,就像暗红天际落下的雨,又仿佛是谁在哭泣,莹莹的泪水流尽,只余下体内,同样即将干枯的血液。
看向哭哭笑笑,全然神经质的女人,苏雪唇微微抿起。
到时候世界消失,这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苏雪掠过她的残破的手腕,看向洞穴口。
女孩的身影被屏障隔绝,温暖淡薄的气息开始扩散,扬县山脉原本若隐若现的屏障重新开始支起。
她的灵珠是温养,不能够让有消散之势的花仙瞬间恢复能力,想必能干预影响的,只有身为主角的上任圣女。
那么她真的想要让世界消失吗?
很显然,不是。
落到如今这个地步,经历种种不公,在欺辱凌虐中致使恶念灌满心湖,在一次次失望下,消弭的善念还是隐藏在某个角落。
又或许,是她,一直以来,都在卑微地渴望着什么。
或许是渴望破开魔咒,获得新生。
渴望这个世界不要这么糟糕,给她们一点美好,哪怕是一点点。
但,在扭曲的病态世界里,这些大概,只会成为她的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