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惟翎同袁玠心照不宣地对视,又一个中了摄魂术的。
后头那人好手段,一环套着一环,即便王钊和柳如眉都只是棋子,经由摄魂秘术一番洗练,也是两颗最“忠心耿耿”的棋子。
安惟翎转瞬间想通许多关节,怪道王钊柳如眉二人动心起念得这般莫名,王钊无冤无仇要弹劾安氏,柳如眉又丢了魂似的想同她王郎双宿双飞……棋子有了这般糊涂的执念,才更好让棋手掌控,王钊反正是“铁了心”要拉安氏下马,而柳如眉倘若有变,只需拿她的王郎做威胁,她便能乖乖听话。
安惟翎笑道:“那人果真有些能耐,能让他这般小动干戈,实乃本帅之幸。”
袁玠轻轻摩挲着她的指尖,手上缱绻柔情,眼神却冰雪漫天,“王大人王夫人放心,令郎在国子监念书,本相自会好生照看。”
他声音温润,语气亦中正平和,本该教人如沐春风,王氏夫妇却皆是惊出一背冷汗。
到底是个杀伐决断的权相。
安惟翎忍不住侧头看他,她甚少见袁玠这般兵不血刃的深沉模样。他在外头同人周旋,从来都是走一步想十步,唯有在她这里,才会用尽所有温柔,将一腔赤子之心完完整整地献上。
他鼻梁瘦削挺拔,侧脸较之正脸多了凌厉英挺,竟有些名剑出鞘的锋芒,直教人避无可避,只想在这夺人的光华之中匍匐下去。安惟翎望着他恍惚一阵,他是朝堂上的相爷,亦是她心尖上的齐玉,是那个舌战群儒面不改色的大周肱股,亦是她甘愿背上骂名去怜惜爱护的郎君。
王钊惨白着一张脸,几乎站不稳。王夫人径直跪在地上,她陡然觉得周身已至隆冬腊月,伏下身躯,声音止不住发颤,“妾身不敢奢望相爷和大帅原谅,只是犬子年幼无知……妾身夫妇定当竭尽全力配合二位大人查案。”
袁玠摇头,“王夫人想岔了,本相非是在拿令郎做威胁。”他转而看着王钊,“只是要教王大人知道,身为朝廷重臣,你全家老小的命在你身上,只你自己的命却不在你身上。”他顿了顿,“你命属国,非属你。”
王钊愣住,眼前这人不过弱冠年纪,可字里行间,竟活像二十多年前他初入兵营时一手教导他的师父。
彼时,师父傲然立于练兵台上,手握一柄红缨枪,朗笑着看他,“你的钊字取得极好,金字旁的字,个个都有铮铮铁骨,不若为师再替你取个金字旁的表字……镜之,如何?从今往后,你便以人为镜,以史为镜,撑起天下兵营男儿的雄心壮志,做我大周的栋梁之才。”
终归是他失了本心,一腔热血在污浊的宦海里洗刷二十多年,越洗越肮脏。
他忽而明白,为何在接到那封密信之前,他便已经对安惟翎心生怨恨。夫人方才说对了,非是怨恨,乃是嫉恨。安惟翎于他,本是个遥不可及的梦,这人天赋、勤奋,乃至心性,无一不是世之罕见。
是妒火将梦烧成了魇。
他又忆起安惟翎夺走《五代诗集》和红宝石鸟那次,自己扎扎实实练了二十多年的拳脚功夫,竟抵不上这姑娘轻飘飘的一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