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彦汝穿着一件薄薄囚衣,正坐在稻草堆上,捏了几根稻草在编小玩意儿。落难至此,似乎并未影响到他。去了冠,披着长发,闲散地坐着,仍然是世人喜爱推崇的清俊才子。
听见外头有声音,他抬头看,才发现是章致拙来了。
章致拙带了几床薄被,一瓶子常用药丸,一包金疮药,一食匣的果腹点心。
顾彦汝笑了笑,自二人上回闹了不愉快,已经一年多没见了。如今他落了难,还是他这个好友惦记着,丝毫不避嫌,第一个来探望他。
“如今这样,亏你还笑得出来。”章致拙哼了一声,将手里一堆东西递给他,又道:“我给你带了些必要物什,在牢里也别委屈了自己,照顾好自个儿,别生了病。”
“我在外头会替你转圜,别担心。”章致拙沉默了片刻,还是这样说道。
顾彦汝心里酸涩,他手腕、脚腕上还捆着铁链,深陷囹圄,可他的心是自由的,有好友不顾前程为他奔走,也不枉他来人世走这一遭。
不好说太久,狱吏在一旁咳了几声,催促时间快到了。章致拙又嘱咐了几句,便打算回去。
顾彦汝出声喊住了他,这还是他入了狱之后说的第一句话。
章致拙不明所以,转头回望。顾彦汝递给他一只草编的蜻蜓,铁链叮铃咣啷地响,这是他拿稻草编的。
“不必强求,保重自己为重。若我此次无法转回,也请你放下,不要自责。”顾彦汝轻声说着,垂下眉眼,不敢看他。鸦羽般的睫毛不住地颤抖,像正欲展翅的蝶。
章致拙红了眼眶,默默接过那只简陋的蜻蜓,也不再多话,揣进袖子扭头便走。
之后几日,章致拙没功夫伤春悲秋,一直在为好友奔波求情。劳累了好几日,好不容易养出的肉,又瘦了回去,显得格外憔悴。
也许是民间声势浩大,顾彦汝的名声家喻户晓,又或许是朝中大臣也在求情,官家的态度有所动摇。
“陛下,如今朝中不稳,切莫在此时便血染全族,这对您可十分不利啊。还望陛下三思。”东阁大学士郑缙在坐下恭敬劝道。
如今的官家年岁不大,瞧着三十几岁的模样,下巴上蓄了几绺胡须,正闷闷地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