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蓉气得牙痒痒,正要上前同她理论时,佟氏和几位妇人听见吵闹声一起赶过来了。柳琴若见柳夫人进来,腰杆更硬了,一头钻进她怀里,将宛蓉数落一通,什么毫无待客之道,不分大小,不懂礼仪。柳夫人心疼爱女,心肝肉儿的安慰。
看见地上的碎片,加上婆子七嘴八舌的言语,在场的人也大概明白了七八分。柳夫人是出了名的护短,见众人都在又不好擅自发作。只呵呵道:“既是我家丫头打碎的,明儿我就送个来给四姑娘。”
佟氏也笑了笑:“一个琉璃盏而已,柳夫人要是真送来岂不要贻笑大方了。倒是小孩家胡闹,别叫琴姐受了委屈才是。”说着便将手上的玉镯脱下来戴到柳琴若的手上。佟氏纤细,柳琴若长到九岁,养得十分丰腴,镯子挂上去也没有多大违和感。那只镯子虽说不上多珍贵,但是成色极好。
柳琴若看得满心欢喜,又拉着周大人家的小姐蹦蹦跳跳去别处玩了,佟氏也携一众人去了前厅会茶。
宛蓉和熹宁对着满地的碎片黯然伤神,赵嬷嬷是她的奶娘,生怕那些碎片划破她的手,赶紧将宛蓉抱在一旁。丫鬟们动作也快,没片刻工夫房内便恢复如初,仿佛刚才的一起都不曾发生过一样,只有那梨花柜上已经空空一片。
“于他们来说那不过是个琉璃盏,可于女儿来说却是心爱之物,意义如何能一样?”
佟氏扑哧笑了起来,她的小四果真跟自己相公一个脾性,凡事都要讲个是非曲直,黑是黑,白是白,眼里揉不得沙子。她温柔地摸摸宛蓉的脸颊:“你既喜欢,我叫你父亲托人从南蛮再给你找一个一模一样的回来好吗?”
宛蓉摇摇头,眼泪汪汪的。“即使再找回一个一模一样的又有什么意思,终究也不是从前的那一个了。”
佟氏摸摸她的头叹息道:“四儿小小年纪不该那么执着,这世上有许多的难处,许多的不得已。明理固然重要,有时难得糊涂更重要。我们小四还小,人生才刚开始,以后经历得多了就会慢慢明白。”
年幼的她听不懂母亲说什么,仿佛是在告诉她为人处世之道。宛蓉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在佟氏轻拍安抚下静静睡着了。
佟氏将她放在床上,轻柔的手心拂过面庞。眼角那里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她用云帕一一拭去。自从中间两个闺女早夭,她便格外地重视这三个孩子,凡是力所能及的也绝不假手于人。
那晚陈怀泫天亮了才回来,没有进后院,直接去了书房。铁青着一张脸写写画画,谁也不理。佟氏听见动静,赶忙披上外衣过去瞧瞧。
她心中奇怪,也不敢多问,只端坐在一边静静地陪着。这光景持续了好一会,陈怀泫才搁下墨笔,连连摇头叹息。
他们夫妇二人相处多年,一直以来相濡以沫,日子久了佟氏颇懂些夫妻之道,对于陈怀泫的心思也能揣测个十之八九。
她见陈怀泫放下书案,便起身斟了杯白水端过去。“老爷一晚上不曾休息,喝杯白水润润肠胃,再叫余嬷嬷熬些小米粥来,老爷用过再去休息。”
陈怀泫这才注意到佟氏原来一直在这里,大概起来的太仓促,只披了件水蓝色的外衣,襟前的纽扣还没来得及合上。仿佛是从佟氏过门开始,不管他什么时辰回来,佟氏总是第一个出现在跟前的人,他心情好时,佟氏便陪着玩笑几句,心情不好时,佟氏就静静地端坐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