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此刻,凌统能说此言,亦有助逆之嫌。
刘备既承汉室国祚,按说已是汉室正统皇帝,你旧主突袭荆州,往小了说叫背盟,往大了说便是助曹为虐、窃夺汉室疆土之逆举。
你去辅佐他,岂不是弃汉室正统于不顾,反倒为逆臣效力?
定个逆臣罪名不是理所应当。
刘备完全可以以此罪下狱凌统。
纵不杀,亦可囚于狱中,使他终不能与孙权相见。
而事实上,现在的凌统,还真不怕刘备杀他。
至少这样可以舍身取义,杀身成仁,既还恩于刘备,又无愧于孙权。
但于刘备而言,凌统所作所为,却是光明磊落的义士之举。
其心暗道:“甘宁为我大汉功勋之将,凌统亦为救翼德陷阵厮杀。
今于我汉营,因共为同袍,而不能为父报仇。其心何其哀也,不忍痛离去,还能如何……
凌统这么做没错,一点错都没有!
错的是朕,不能化其恩仇,解其怨懑。”
于是,刘备又哀叹一声,带着满心的愧意与不舍,凝望凌统道,竟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昔时朕之二弟云长,为护吾妻,暂事曹操。后闻朕在袁绍军中,遂挂印封金,千里单骑来归。彼虽仕曹营,终未负朕,天下皆称其忠义无双。今卿念孙仲谋旧恩,执意归旧,与云长当日之心境……何其相似也?”
“啊??”
凌统惶然抬头,竟未想到刘备竟将他与关羽作比。
“这么说,陛下……允臣离去?”
“唉……”
刘备痛苦叹息:“曹操尚能容云长千里寻兄,不加以阻拦,反赠袍送马,全其忠义之名,朕纵心中不舍,又怎能做那强留义士、毁其孝节之事?你既心念旧恩,朕便遂你……所愿……”
说完,痛心扶着殿上石柱,哀不能言。
凌统方才明白,自己一个质将,在刘备心中,竟有如此地位。
“陛下……”
此刻凌统满面纠苦,哀痛难决,那颗心如同被冰淬火灼的玉石,恨不能自裂为二,一半酬吴主昔年庇护之恩,一半报陛下今日礼遇之重。
正欲叩拜谢恩。
“只是……”
刘备忽又转头,望向凌统:“卿临行之前,朕还有一事相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