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如此,前来应聘做工的年轻人仍然络绎不绝。
李群等人离开食堂,不敢聚众,也没有任何多余的休息时间,立刻就要上岗干活儿。
正走着,忽有一个年轻的劳工从身后追上来,跟李群并肩而行,却只目视前方,并不顾盼,小声问道:“群哥,你再给我讲讲毛子那边的事儿呗。”
李群有点意外,摇摇头说:“有什么可讲的,我在那边能活着回来就算不错了。”
年轻人又问:“你在那边待了多长时间?”
“你问这干啥?”李群忽然警觉起来,撒了个谎说,“两年多吧,也没多长时间。”
“那你这算是参战劳工吧?”
“算不算能咋的,我现在不还是劳工么。”
年轻人对此颇感兴趣,紧着追问道:“我听说,当年出国参战的劳工工价老高了,你挣着钱了吗?”
“没有,”李群摇了摇头,目光忽然有点阴鸷,“我当初是被人拐过去的,不去不行。”
“还有这事儿?那你是被人骗了吧?”年轻人就是血气方刚,一听这话,顿时感到忿忿不平,“现在那些给洋人招工的把头儿,就跟人贩子没啥两样,说的天花乱坠,到地方就把人给卖了!”
“是啊,江湖险恶,不得不防啊!”
“说得好像你混过帮派似的,”年轻人笑了笑说,“对了,那你回来以后,没再去找他么?要是我让人骗了,我高低把他找到,非往死了削他一顿不可!”
“我来奉天,就是为了找他。”
“是么,敢情那瘪犊子搁奉天啊!”年轻人立马拍了拍胸脯,“那这事儿就好办了,我来奉天都五六年了,你告诉我他叫啥,我让我朋友帮你打听打听!”
李群迟疑片刻,却问:“你朋友消息很广么?”
年轻人信誓旦旦地说:“那必须的,我哥们儿是江家的‘在帮’,只要你说出个人名,三天之内,我保准给你回消息。”
李群的脸色顿时一沉,想了想,却只摇头苦笑道:“多谢你愿意帮忙,但我也不知道那人叫啥。”
“那他长什么样,你还记得么?”
“年头太久,我也有点模糊了。”
“啊?”年轻人似乎有点气馁,喃喃地说,“这就有点难办了,不过没事儿,至少咱还知道他曾经干过招工的活儿,顺着这条线,再打听打听,没准就找着了呢!”
“还是算了吧!”李群的态度忽然坚决起来,“找到了还能咋的,我就是个在厂里干活儿的,真要动起手来,还不得吃官司啊,拉倒吧!”
“嗐,你怕啥呀!”年轻人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我不是跟你说了么,我那哥们儿是江家的‘在帮’,改明儿我请他喝顿酒,让他替你出口气,放心,绝对吃不了官司!”
“让你说的,好像江家都快无法无天了。”
“诶,群哥,看来你不了解江湖上的事儿!实话告诉你吧,江连横在奉天,还真就没人能治得了他!”
“是么,我以前只听说过奉天有个江城海,不知道跟现在这位江老板,有没有什么关系。”
“江城海?”年轻人有些茫然,“谁呀,没听过!”
李群笑道:“我猜你也没听过,按岁数来说,他大概早就死了吧。”
时过境迁,闯关东的潮流仍在继续,如今的奉天城,绝大多数年轻人连周云甫都没听过,更别提江城海了,只有线上的老合才略知一二,但却很少谈起。
大家虽然对江连横有所耳闻,可真正有幸见过江连横的,其实也少之又少。
毕竟,江家作为省城有名的豪绅富户,跟寻常百姓相比,完全生活在两个世界,哪有那么容易看见。
倘若有人真想刨根问底,四处托人打听,执意寻找江城海的下落,倒也不算难事,自然会顺藤摸瓜地寻到江家。
但可以肯定的是,当你找到江家的同时,江家便也找到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