蚊蚊心中乐得快要打滚,但表面上还是强行绷住了那张精致的小脸。
她轻轻咳嗽一声,声音循着因果,传递到石屋内星期日的耳畔,
“咳咳……人皇阁下,”蚊蚊的声音带着一丝刻意营造的好奇,
“我有一问,请阁下解惑。”
星期日闻声,略显不悦地蹙了蹙眉,目光艰难地从那位让他莫名心绪波动的白裙少女身上移开,投向声音来源的黑裙少女。
此女当真无礼!
为首者尚未言语,随从岂能僭越?
看在白裙少女的面子上,他按下心中不愉,声音淡漠,
“何事?”
即便面对两尊气息晦涩、明显是大罗境界的存在,他依旧保持着人皇的威严与不卑不亢。
蚊蚊敏锐地察觉到了那份隐藏的不快,心中暗道有趣,但声音依旧维持着古灵精怪的调子,
“我二人观照洪荒无尽岁月,按既定的命途轨迹,人族本该在巫妖二族的夹缝中挣扎求存,朝不保夕。”
“然此刻,人族竟已巍然屹立于洪荒,气象迥异。”
“故此,我二人溯源而上,寻至人皇阁下。”
她顿了顿,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敢问人皇阁下……可是拥有轮回之记忆?”
星期日:“?!”
轮回!她竟直接点破了轮回!
他心中瞬间掀起滔天巨浪!
这绝非寻常观测者所能触及的禁忌!
但他面上依旧不动如山,强行压下惊骇,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
“阁下口中‘轮回’,是何意?”他试图反探虚实,将主动权握回手中。
虚空中,蚊蚊与周牧对视一眼,眼底的玩味瞬间被凝重取代。
好消息:这人皇露馅了!
若真不知轮回,面对如此突兀的质问,第一反应应是茫然或追问详情,而非用疑问句掩饰式的反问!
坏消息:他确实保留了神性重置下的记忆!
这意味着他的位格……
蚊蚊蹙眉,立刻向周牧传音,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
“小蜉蝣,想要完全规避神性重置的伟力,需要位格达到何种程度?”
周牧脸上的轻松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凝重,
“第三阶段巅峰!神性之于Lv.98,修行之于神话大罗,玄幻之于路尽,科技之于叙事层级,奇诡之于三柱原神,神道之于……创世神力!”
“此人……大有问题!且……位格极高!”
“你先别急着动手,我想办法套套他的话。”周牧叮嘱道,但他内心的激动其实远大于凝重。
此刻他虽无神性加身,无法精准探测对方根底,但有一点他可以确信:
眼前这位“燧人氏”,绝非原本历史中的人族初祖!
而且……
若他所料不差,此人极可能是来自墟界之外、真正意义上的“陌生人”!
“陌生人”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一个完全独立、未知且能诞生出如此位格存在的叙事层!
一个潜力可能足以与墟界媲美甚至……超越的庞大世界!
瞬间,周牧心中所有的试探和凝重,都被一个更炽热、更纯粹的念头取代——
骗!
不惜一切代价,套出他老家的坐标!
然后……吞噬掉他那个叙事层的“死亡”,将之彻底纳入自己的版图,成为忘川扩张的养料!
这是他漫长岁月中最熟悉也最热衷的“游戏”。
想到这里,周牧脸上重新浮现出那抹恬静温婉的笑容,声音清晰地传入星期日耳中,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阁下,在我等面前,伪装已无意义,不如坦诚相见。”
“我等亦无与阁下为敌之心,只想探明阁下降临墟界的真正缘由。”
星期日陷入沉默。
他心中念头急转,飞速权衡利弊。
首先排除一个错误答案——
她们绝无可能与知更鸟有关!
那丫头单纯得很,接触不到这等心思深沉的存在。
既然与妹妹无关,那也无须过分戒备……
他决定部分坦诚。
“我来墟界只为寻一人。然目睹此间同族身处炼狱,心中不忍,故此化身人皇,助其于洪荒站稳根基。”
周牧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与他推测的大致相符,但总觉得有哪里说不出的违和感。
蚊蚊则是歪着头,用审视的目光“看”着星期日,总觉得这对话的口吻、这坦荡中带着疏离的感觉……莫名有点熟悉?
她思索片刻,直接开口问道,
“人皇阁下……可是修行者?”
星期日摇头:“非也。我与墟界生灵所行之道,迥然不同。”
“嗯……”蚊蚊摸着光洁的下巴,突然不再传音,而是转向周牧,带着一丝真实的困惑,
“小蜉蝣,这人皇用来传承凝聚族运的‘薪火’法门……我怎么越看越觉得眼熟?有点像愿力……但又不太一样?”
“的确。”周牧也仔细感知着人族部落上空那无形的力量流转,眉头微皱,
“似是而非……像是某种核心力量被强行拆解、适配凡俗规则后的粗糙版本……”
他一时也无法将之与“愿力”的存在联系起来。
“这人警戒心太强,硬问不行,换个法子。”周牧对蚊蚊传音,“用软的,先拉近关系。”
他再次对星期日开口,声音温婉动听,
“阁下,方才听你所言,是来墟界寻人。”
“实不相瞒,我等作为观测者,守望此界已不知多少岁月,对洪荒万事万物皆有几分了解。”
“若阁下信得过我等,不妨将要寻之人的体貌特征告知一二。由我姐妹代为寻觅,或能事半功倍,也算结个善缘,如何?”
周牧的算盘打得极响。
帮忙寻人→拉近距离→套取信任→套出坐标→忘川吞噬,完美链条。
然而,这句话却像踩中了星期日的逆鳞!
“不必了!”他的声音陡然转冷,“我要寻之人已有端倪,无须阁下费心!”
涉及到知更鸟,他瞬间将警戒提升到最高级别!
“你这人怎么如此不知好歹?”蚊蚊立刻配合地扮演起“刁蛮妹妹”的角色,声音带着刻意的愤怒,
“我们好心帮你,是想给你个机会证明你无害!”
“否则,就凭你这藏头露尾的外来者身份,早该被我们联手打出墟界了!”
“威胁我?”星期日眯起眼,周身无形的权能气息隐隐波动,石屋内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几分。
“谁知道你来墟界图谋什么?”蚊蚊毫不示弱,继续火上浇油,
“人族是未来的天地主角,你从根源处篡改其命途,埋下这‘薪火’传承,谁知是不是包藏颠覆墟界的祸心?”
“看来……”星期日缓缓从简陋的石榻上起身,苍老的身躯此刻却散发出渊渟岳峙般的气势,“今日是无法善了了!”
“诶↑”周牧恰到好处地出声,声音带着嗔怪与安抚,“阁下莫要动气,我这妹妹性子直,说话冲撞,我带她向你赔个不是。”
他话锋一转,笑容依旧温柔,却带着不容回避的深意,
“不过……阁下总得给我等一个能安心的理由才是。”
“我等守望此界近万次轮回,实不愿因莫名的变数导致心血付诸东流。”
“将心比心,互相理解一下,可好?”
话语绵里藏针,既点明了己方“守望者”的正当性,又将是否“守规矩”的压力抛给了星期日。
星期日透过因果,深深地“看”了周牧一眼。
好厉害的女子!
言语滴水不漏,既占住了道理制高点,又逼我自证立场……
但!比起知更鸟的安危,这所谓的“眼缘”或那点莫名的悸动,根本不值一提!
他彻底收敛了所有情绪,声音变得如同万载玄冰般淡漠,
“坦诚些吧,阁下。”
“若阁下真心想与我结交,在下愿扫榻相迎,甚至对人族未来的详细规划亦可和盘托出。”
“但唯独我所寻之人的身份……”他语气斩钉截铁,“绝不可由第二人知晓!”
周牧闻言一惊。
究竟是何等人物,能让一位“创世神力”级别的存在如此讳莫如深,宁可与同级别存在交恶也不肯透露分毫?
强逼显然不行了,只能另辟蹊径。
“阁下,”周牧再次开口,声音带着些许妥协,“我等亦不愿平白树敌。既然阁下有难言之隐,不如折中?”
“请讲。”星期日沉声道。
“可否让我等跟在阁下身边?待阁下完成目的,我等亲眼见证阁下确对墟界无害后,自会悄然离去,如何?”周牧抛出了看似无害的“观测”请求。
星期日沉吟片刻。
两个来历不明的大罗跟在身边固然是隐患,但总比此刻翻脸要好。
毕竟,自己想想的是以人皇之躯与一位大罗共赴死境,若真的拉了两位同归,那人族可真就有取死之道了。
“可。”他最终点头,“但二位不可干预我人族任何谋划。”
周牧笑容温婉,如同春水初融,“自然,我等只是安静的观测者。”
话音刚落,两道流光闪过,周牧与蚊蚊的身影已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星期日简陋石屋的床榻旁。
“咦惹~”蚊蚊嫌弃地打量着四周粗糙的石壁、简陋的兽皮铺盖和空荡的环境,撇了撇嘴,“堂堂人族首领住的地方,比咱俩在混沌海随便找的浮石窝还破……”
“抱歉,”星期日目光主要落在周牧身上,苍老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我人族虽已今非昔比,然根基尚浅,物资匮乏,委屈二位了。”
“无碍。”周牧恬静一笑,姿态优雅地寻了块还算平整的石墩坐下,声音轻柔,
“我姐妹二人,亦是自微末中颠沛流离了无数元会,方有今日之境遇。”
“清贫艰苦,亦是修行。”
她的话语带着一种历经沧桑的淡然,瞬间拉近了与星期日“共患难”的距离。
星期日心底对周牧的好感度,悄然又上升了一截。
这位白裙仙子,不仅容颜绝世,心性竟也如此通透豁达。
蚊蚊在一旁看得眼角直抽抽,心中疯狂吐槽。
这男人装起女人来,真是没女人什么事儿了!
牧宝这一手‘忆苦思甜’加‘共情牌’,炉火纯青啊!
离谱!
然而,蚊蚊万万没想到,这仅仅是周牧“茶艺大师”之路的开端。
在之后的日子里,她将亲眼见证,什么叫真正的“润物细无声”的顶级绿茶手段!
……
隔天清晨。
天刚蒙蒙亮,石屋的木门便被轻轻叩响。
星期日从浅眠中惊醒,带着疑惑开门。
门外,白裙少女亭亭玉立,手中捧着一个冒着氤氲热气的粗糙陶碗,碗中是散发着淡淡清香的乳白色汤汁。
“人皇阁下,”周牧的声音如同山涧清泉,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
“见你夙兴夜寐,为族人操劳,我熬了点滋补的汤羹,趁热用些吧?”
她将陶碗递上,动作自然。
星期日一愣,下意识推拒,“阁下不必费心,我身负‘薪火’,寿元有定,无需……”
“阁下此言差矣。”周牧温柔地打断他,眼神清澈,
“即便设定了‘不得长生’的规则,适当为身躯添些活力与寿元,亦是身为人皇应得的体恤。”
“一个精力充沛、健康矍铄的领袖,远比一个被重担压垮、苍老病弱的君王,更能引领族群前行。”
“苍老与暴病,于人皇自身,于人族未来,皆无益处。”
她的话语条理清晰,充满理性关怀,让人无法反驳。
星期日看着眼前巧笑倩兮、体贴入微的少女,又低头看看手中温热的汤羹,一股久违的暖流悄然划过心田。
这关怀,无关力量,纯粹而熨帖。
他沉默地接过陶碗,轻啜一口,温热的汤汁带着奇异的暖意流遍四肢百骸,连日来的疲惫竟真的消散不少。
此女……当真是蕙质兰心!
周牧见他接受,眼底笑意更深,随即仿佛不经意般轻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