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愁涧

于是,等悟小空摘了一怀的火棘果,荡着藤蔓回来时,就发现白龙马吃个果子吃出了唐宫夜宴的香甜度。

小猴儿抓抓脑袋上的毛,扭头问玄奘:“师父,这马犯得什么病?”

玄奘:“……饿过头了吧。”

悟空懒得搭理这神经马,借着紫金钵盂里的清水,洗了洗那些火红的小巧果实,递给玄奘一半。

“师父将就些,这寒冬天,山里也只有这火棘果好寻一些。待我们出了蛇盘山,再好好寻一户人家打秋风。”

陈玄奘解释:“莫要说什么打秋风,那是借宿……”

小猴笑道:“都一样,都一样。师父,须知解释便是掩饰,出家人最会讲故事”

玄奘:“……”

他决定闭嘴吃东西。

师徒二人用过干粮果子,稍作休憩,便重新上了马赶路。

凡间的路程对精力过剩的小白龙来说,完全不在话下。马儿撒欢狂奔在山间,寒风便擦过陈玄奘的耳边怒吼,刮得他耳朵生疼。

玄奘搓了搓僵硬的手指头,用袍子遮盖严实,他可不想冻了手。

走了没几个时辰,天色越发阴沉。

悟空注意到道两旁丛林开始染白了,西边一轮上弦月若隐若现,亦是昏昏蒙蒙的样子。

小猴儿还记得先前着凉发热的事,蹲在马背上,翻了翻行囊,随手拉出一件袈裟,一路攀上玄奘脑门顶,将两人罩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两只亮晶晶的金眸。

玄奘:“……悟空,为师什么都看不到了!”

小猴嘿嘿笑着,摸摸玄奘光洁的脑门安抚:“师父放心,小白龙认得路,不会撞树跳崖,用不着你看着。”

身下白马连连点头,意识到玄奘看不见,马头幻化成龙头附和道:“对对对,我哥说的对,我超认路的!”

悟空:“去去去,好好跑马,莫要化个龙头吓着师父。”

玄奘:“……”

陈玄奘勉强接受了自己被捂起来,刚想夸句暖和防风,低头摸到一颗定风珠,顿时愣住了——

这不是菩萨赐的锦澜异宝袈裟嘛!

难怪防风又暖和。

玄奘忙道:“这件不可,万万不可啊。这袈裟乃是菩萨赐下的,闲时折叠,遇圣才穿,这是要到了大雷音寺面见佛祖,取得真经时才能穿的。”

悟小空眨了眨眼,仰头问:“那师父你不穿,俺小孙可自己穿了。”

说着就要抽走袈裟,叫玄奘吹冷风去。

陈玄奘沉默半晌,还要开口,那猴又道:“师父,衣服就是用来穿的。此刻不保暖,若是冻死了,你也到不了西天。听俺小孙的没错!”

玄奘一时无言,只好扒拉开袈裟往外瞧了一眼:“悟空,这雪怕是要下大了。”

头顶上的小猴正享受着坐在暖合被窝里看移动雪景,闻言探了探脖子,眺望远处道:“师父,俺小孙瞧见不远处有一座大些的庄院。既是要下大雪了,不妨过去避一避。”

玄奘应下,小白龙便直接改道,奔着庄院而去。

不过半个时辰,师徒一行便到了庄院门前。

小白龙原先在家,也随父亲接触一众神佛,仰头瞧了一眼便道:“哥,这庄子修得气派,飞鱼吻兽做脊梁,肯定是个和尚庙。”

小悟空笑嘻嘻答:“那不正好,师父回家了。”

一猴一马对话间,庙门便打开了。

里头老主持早听到门外有人说话,原以为是借宿的过路人,一开门差点没吓晕过去——

只见一个两米多高身穿袈裟的猴崽子,骑在一匹长着龙头的马身上。

老主持:“阿弥陀——妈妈咪呀!”

小白龙吓一跳,连忙变回普通白马的样子,不满地嘶鸣一声。

陈玄奘听到声音,忘了自己现下这幅尊容,开口解释道:“老先生莫要害怕,我们不是坏人。”

老住持眼瞧着面前的猴子分明没有张口,却突然说起话来,顿时更害怕了。

唯有悟小空笑得前仰后合。

他趴在师父头顶,指着老住持大笑,又忍不住捂着肚子使劲儿拍打玄奘脑瓜。一番动作之下,袈裟从小猴身上掉下来,露出了被捂得严严实实的玄奘。

两个和尚面面相觑,彼此无言。

最终,还是老住持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此间将有大雪,法师若不弃,还请入庙中休息几日。”

他说话时,眼神有意无意都会落在那锦澜异宝袈裟上,发现悟小空在瞧他,连忙收回视线,露出个和蔼的笑容,请师徒一行进去。

悟小空率先跟上,跳到那和尚肩头:“我师父的袈裟好看吗?想穿吗?”

老住持:“法师这件可真是宝贝袈裟,世所罕见。衲僧不敢妄求穿上,只求能在法师入睡之后,拿到那无灯无光的房里,好好跪拜瞻仰一番其中异彩,便已经心满意足了。”

玄奘跟在后头,觉得他们借宿于此,这也不是什么过分要求。

他正要开口,却听前头那猴儿嬉皮笑脸道:“好说,好说,今夜我师父穿着袈裟睡下,你就跪着看它一晚便是!”

老住持:“……”

玄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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