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日休

日休，字袭美，一字逸少，襄阳人也。隐居鹿门山，性嗜酒，癖诗，号“醉吟先生”，又自称“醉士”；且傲诞，又号“间气布衣”，言己天地之间气也。以文章自负，尤善箴铭。咸通八年礼部侍郎郑愚下及第，为著作郎，迁太常博士。时值末年，虎狼放纵，百姓手足无措，上下所行，皆大乱之道，遂作《鹿门隐书》六十篇，多讥切谬政。有云“毁人者自毁之，誉人者自誉之”，又曰：“不思而立言，不知而定交，吾其惮也。”又曰：“古之杀人也怒，今之杀人也笑。”又曰“古之置吏也将以逐盗，今之置吏也将以为盗”等，皆有所指云尔。

【注释】

1襄阳：郡名，治所在今湖北襄阳。具体为复州竟陵（今湖北天门）人。

2鹿门山：原名苏岭山，在湖北襄阳东南，东汉建苏岭山神祠于山上，门前刻二石鹿，人称鹿门庙，故山亦随庙名，唐代诗人孟浩然隐居在此。

3箴（zhēn）铭：一种用作规劝、褒赞的散文体裁，多用韵语撰写。箴纯用于规劝，铭兼作褒赞，并常刻于器物或碑石上。因二者性质相近，故连称。

4郑愚：唐文宗开成二年（837）举进士，曾任秘书省校书郎、尚书郎、西川节度判官，唐懿宗咸通年间累官监察御史、商州刺史、桂管观察使，入朝为礼部侍郎，咸通八年（867）主持科举考试，将诗赋试题由古句改为时事，受到时论赞赏，后任宰相。

5著作郎：秘书省著作局长官，掌修撰碑志祝文祭文等。

6太常博士：官名，太常寺属官，掌祭祀礼乐之事。

【译文】

皮日休，字袭美，一字逸少，襄阳人。隐居在鹿门山，生性喜欢喝酒，酷爱作诗，自号为“醉吟先生”，又自称为“醉士”；并且傲慢荒诞，又号称“间气布衣”，说自己是天地之间的正气。靠着文章才华自负，尤其擅长箴铭写作。咸通八年（867）礼部侍郎郑愚主持考试时考中进士。担任著作郎，迁任太常博士。当时适逢唐朝末年，虎狼之类的盗贼狂放纵浪，老百姓们手足无措，从朝廷到地方，所推行的都是让天下大乱的方法，于是写作《鹿门隐书》六十篇，很多都是讥讽切中当时错误的政务。文中有的说“诋毁别人的人，也是在诋毁自己，赞誉别人的人，也是在赞誉自己”，又说：“不通过思考就确立言论，不知道对方根底就决定结交，是我所害怕的啊。”又说：“古代杀人是通过愤怒，如今杀人靠的是微笑。”又说“古代设置官吏是为了要让他们驱逐盗贼，如今设置官吏是为了要让他们变成盗贼”等，都是有所指向的话啊。

日休性冲泊无营，临难不惧。乾符丧乱，东出关，为毗陵副使，陷巢贼中。巢惜其才，授以翰林学士。日休惶恐跼踧，欲死未能，劫令作谶文以惑众，曰：“欲知圣人姓，田八二十一；欲知圣人名，果头三屈律。”贼疑其裹恨，必讥己，遂杀之。临刑神色自若，无知不知皆痛惋也。日休在乡里，与陆龟蒙交拟金兰，日相赠和。自集所为文十卷，名《文薮》，及诗集一卷，《滑台集》七卷，又著《皮氏鹿门家钞》九十卷，并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