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嘉南点头,手心向内,手背朝她,轻轻一挥,示意进去吧。
初恋乖乖转身,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像下秒就要从胸腔蹦出来。
路边种着排排风景树,地上撒着几片叶子,她一路踩过去,鞋底发出响声,衬着不安的心跳。
她好像,明白了。
初恋慢吞吞地回头,顾嘉南开车走了,连车影都看不见。
她站在原地,心底有什么在萌芽,带着丝丝酸涩,又充斥淡淡甜味。
可下一秒,龙卷风过境,芽消失不见,心底猛地空落落。冷得抑制不住地颤抖,鼻尖开始酸涩。
酸得她眼眶发红。
还未开始,便已结束。
——
这一整天,初恋不断地走神。
铃声一响便趴在桌面,拿着笔在草稿纸上写画。回过神,发现纸面布满顾嘉南三字,又咬着唇,全擦掉。
一直到下午的体育课。
跑完操场,解散队伍后,初恋便走向无人的树荫下,背靠铁网,盘腿坐在地面。
林芽不解又担心:“恋儿啊,你怎么啦?昨晚看消息,心情不还恢复了嘛,怎么今天又?”
初恋望着阴沉的天,心想,还挺配合我,难道我是小龙女,不由得好笑:“我失恋了。”
林芽瞪大眼:“什么?!”
初恋想了想,又摇头,“也不算失恋,毕竟都没开始过。”
“谁啊?”林芽坐她身旁,轻拍她肩头,压低声音:“你给我说说。”
“跟我同居那男人。”初恋没隐瞒,“我好像喜欢他,但今早发现他有女朋友。”
林芽完全没想到地啊了声,都不知该怎么安慰,好半晌才道:“没事,不就一老男人嘛,咱恋儿这么乖,下个男人更乖。”
初恋笑了笑,看起来不算很郁闷。
林芽松了口气,想了想,心觉奇怪,翼翼地问:“可你不是说,你平时见不到他,怎么会?难不成你……一见钟情?”
初恋一顿,喃喃:“一见钟情?”
——
半个月前。
初恋放学回家,客厅空无一人,下意识朝厨房去,一蹦一跳的,“妈妈,你的星星回来啦。”
她走进一看,依旧没人,不禁疑惑地抓脑袋,“咦?买菜去了吗?”
初恋拧了拧眉,转身上楼,看见走廊放着行李箱,纳闷地嘀咕:“妈妈要去旅游吗?”
说着,她走进卧房,看见一室凌乱。衣服全都被翻出,散在地面。小书架倒了,书桌堆满杂物。
像被强盗洗劫过。
初恋吓呆了,下意识地后退,手已经摸到电话。
丁晨从别间走出,满脸是汗,头发凌乱,衣服也乱糟糟,看起来像个疯婆子。
初恋满脸不可置信,向来注重形象的妈妈,怎么会变成这样,“你……”
丁晨抬头,忙走过来,急道:“星星,妈妈跟你说个事。”
初恋呆愣地看着她:“什么事?”
丁晨:“妈妈给你买了车票,晚上六点,去南城。以后就在那上学。”
初恋没反应过来:“什么?”
丁晨看了眼墙上的星星挂钟,抓住初恋的手,汗啧啧的,上面全是后茧,把她往外拉,“快点,已经五点了,别错过车。”
初恋被拖到走廊,才缓过神,挣开丁晨的走,第六感促使她后退,看着不太正常的妈妈,小声问:“为什么要去南城?为什么要转学?”
丁晨面露痛苦,但转瞬即逝,拉住她手,“妈妈以后给你解释这些。”
说着,用更大的力气把她往楼下拖,勒得手腕都红了,嘴里不清不楚道:“妈妈已经给你办好转学,帮你找了住宿,是妈妈的朋友,你可以叫他舅舅。”
初恋一头雾水,被巨大的神秘的变动砸得脑袋都懵了,都不知道从何问起,憋了句:“我哪来的舅舅?”
丁晨:“你别管,只管去学习,有吃有喝有住,舅……”
说到这,她突然哭出声,绷不住地靠在墙面,滑坐在地面。
初恋被吓得不清,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急得团团转,跪坐在地面,抱住丁晨,轻拍她背,忙道:“妈妈,你别哭,发生什么事,你告诉星星。”
丁晨只是哭,越哭越大声,脸色刷白,感觉快背过气。
初恋
忙给她顺气,急得眼眶通红,快要哭出来:“妈妈,你别哭,我,我去南城,好不好?”
丁晨已经哭得听不进去话,好一会才缓下来,人已经恍惚了,慢吞吞地看向初恋,又开始哭:“星星,是妈妈愚蠢,是妈妈没用。”
初恋一个劲地安慰:“不,妈妈最好,妈妈最厉害。星星最喜欢妈妈。”
寂静别墅中,只剩丁晨毫无解释又歇斯底里的哭叫,以及小少女迷茫的安慰。
当天下午,初恋背着书包,坐上去南城的高铁。
整个人都是懵的。
不过她不傻,隐约猜到了,却又不敢细想,或者说,不愿想。
她坐了四小时高铁,来到陌生的南城,高铁停下的瞬间,抗拒如雨后春藤般冒出,裹紧她的心脏,一点又一点地锁紧。
她不愿,却不得不下车。
孤身来到陌生城市,身边全是流动的陌生人,初恋悄悄地走到角落,给妈妈打电话,想问问有没有人来接她,但无人接听。
她顿时慌了,不停地打,连打好几个,都没人接,然后又打老爸的电话,依然是无人接听。
初恋背着瘪瘪的书包,捏着手机,站在人流中,无措地红了眼眶。
引来路人的注视,她又忙不迭地垂头,用手指抹去眼角的泪花。
缓了几秒,初恋抬头,故作淡定地往前走,眼睛却扫来扫去,跌跌撞撞地跟着人流走。
所有人都往一个方向走,或多或少给了她点安定。
但这份安定没持续多久,走到出站口的瞬间,所有人都散开,目标坚定地往某个方向走。
只有初恋,迷茫地站在那。
没过半秒,便无数人朝走过来。
“美女,住宿吗?”
“美女,搭车吗?”
“我家的旅店就在对面,很近。”
“我家旅店八折,超级便宜。”
“……”
“…………”
说话的人太多,叠在一块,嗡隆嗡隆,根本听不清。唾液横飞,扑在脸上,泛着无法言明的恶心。
初恋抿着唇,挤出人群,漫无方向地往前走,直到彻底安静下来,人声没了,唾液没了,她才停下。
初恋站在街头,捏着书包带,望着被霓虹灯照亮的夜空,睁大眼,用力地吸了吸鼻子,嗡声道:“没事,
妈妈不会伤害你的。”
冷静下来后,初恋觉得,那位舅舅应该会来接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