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众人的招呼,赵匡胤一概不理,他昂首走在群臣之间缓步上了台阶,崇元殿前守门的老穆头本要拦阻,见到赵匡胤不由得叹道:“赵令公为何到现在才来!”
赵匡胤红着眼睛泣道:“赵某快马加鞭也未能见到陛下最后一面,实在是有负皇恩。”
“莫要说这些了,令公快进去向大行皇帝致哀,觐见新君吧。”
“嗯!”赵匡胤点头迈步到殿中,只见丹墀下放着一个巨大的棺椁,棺椁的旁边跪着几个烧纸的小人,群臣如上朝那般跪伏两侧。
听见宦官喊了一嗓子,赵匡胤立刻拱手在前衣袖遮面,快步来到棺椁前伏地嚎哭,他的哭声甚是悲切,群臣如孝子一般也都跟着嚎哭。
不管他人是真情假意,赵匡胤是真心的难过。二十岁那年他出家游历,尝遍雨露风霜人情冷暖,他心性豁达不至于记恨别人,可也不至于没心没肺抛之脑后,自那时起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振兴家门。
郭威、柴荣给了他们父子机会,在大周立国之后,他的父亲从一营指挥升至龙捷军左厢都虞侯,去世之后还被追封太尉荣衔。
而他自己从一个小小的亲兵,在八年的时间内青云直上,开府建衙成为一镇节度,同时还兼着殿前司的都指挥使,别人一辈子都达不到的高度,他在三十岁出头就做到了。
现在他又成了托孤之臣,位极人臣光宗耀祖指日可待,他从前流落江湖时想也不敢想象。得今日之高位,除了他并不算显赫的战功,更多的是柴荣的信任和恩遇。
不论君臣之义只说私下人情,他的悲伤难过都是发自肺腑的,谁也无法否认。他对着柴荣的棺椁一通长哭,待众人那敷衍式的哭声都停歇,赵匡胤的哭声也不曾消减。
直到有一只小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赵匡胤这才止住哭声抬起头,只见他两眼红肿涕泪满面,他怔怔的望了望眼前这个扶着他肩膀的十岁小儿,重新的拜倒在地,“赵匡胤拜见陛下!”巘戅追书看巘戅
柴荣很忙一直没有给儿子取名字,也许你觉得不可思议,其实在古代很正常,好些人就只有一个乳名一直叫到死,天家也一样。比如老朱称帝后想起来要给儿子们封王了才开始取名字,之前都是老二、老三、老四的叫着。
柴荣快死了,也终于想起了这件事,阳哥儿叫宗谏,四哥儿叫宗训。眼前这个扶着柴荣肩膀的小儿,就是刚刚即位不到一日的柴宗谏,一副大人的口吻对赵匡胤道:“令公一路劳苦,大行皇帝有重任给你,切不可悲伤太甚,李听芳宣旨吧。”
李听芳闻言立刻捧来黄卷站到一旁,念道:“大行皇帝诏曰:擢升殿前司都指挥使赵匡胤为殿前都点检,移镇宋州任归德军节度使,加封检校太尉。钦此。”
殿前司都点检是禁军的最高官职,再有一镇节度傍身,加上太尉的荣衔,毫无疑问赵匡胤已是大周的军中的第一人了。
新即位的小皇帝,似乎对他也极为信任当夜叫他陪同守灵。百官散去,崇元殿立刻显得空旷许多,柴荣矗在殿中的棺椁立刻多了几分孤寂。
听见更响,昏昏欲睡的太常寺卿立刻打了个激灵提醒道:“陛下该烧纸了!”
李听芳将靠在棺椁边睡着的柴宗谏唤醒,柴宗谏揉揉眼睛,只见殿内灯火通明,几个托孤之臣都靠在梁柱之上呼呼大睡,唯有赵匡胤依旧跪坐在原地。
李听芳将一摞黄纸递到柴宗谏手中,柴宗谏无精打采的拿过黄纸,一张张的揭开丢进火盆里面,一摞纸烧完磕了三个头,准备靠着棺椁再睡上一阵。
只听见身后有个低沉的声音道:“陛下尚还年幼,彻夜守灵怕是熬不住,还是到后殿睡上觉吧。”
柴宗谏回过头来,只见赵匡胤正站在他的身后,回道:“灵前守夜乃是人子本分,朕身为天子,岂会连寻常百姓都不如。”
赵匡胤回道:“明日的礼仪还要更繁琐也更重要,陛下休息不好,明日出了错漏更是不妥。”他说着还冲太常寺卿打了个眼色,太常寺卿立刻附和。
见柴宗谏面露踟躇,赵匡胤又道:“陛下尽管去休息,到了烧纸的时辰,我和于奉常一定会唤陛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