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旁人来说不过是无关痛痒的事,可对生身之人来说却是锥心刺骨的痛。辛苦怀胎生育的孩子,不久就被火烧成灰烬,那绝望她曾经历过数次。每一次她都恨不得随孩子而去,可又怕对不起四爷。
“额娘,是弘晖哥哥的小格格,我的小侄女没有了吗?”
“是啊,你听谁说的?”大约是下人们的议论被她听着了。
“是府里下人说的,我悄悄听到的。”小姑娘吐了吐舌头说道。
“嗯,你知道也就罢了,这事不要往外说,尤其别在你阿玛、嫡额娘以及你弘晖哥哥跟前提起。”
“好哒,宁儿知道了,如果提起了他们就会很伤心的对不对?”
“是啊,会很伤心的。”
“那宁儿不会死掉,不会叫阿玛和额娘伤心的。阿玛和额娘也永远不要离开宁儿好不好?”小姑娘眼巴巴的望着她,纯净的眸子里都是期待。
“好,阿玛和额娘会努力多陪着你。”
“那雪球也会死吗?”
“会啊,雪球也会死的,而且猫的寿命比人要短得多,大概只有二十年左右。”
“啊?怎么会这样呢?没有办法让雪球不要那么快死掉吗?”
“宁儿,额娘想告诉你,死亡也不一定就是坏事。正是因为每个物种的生命都有期限,所以才教人更懂得珍惜。”如果人真的拥有了无限的生命,就一定是好事吗?
“喔,那珍惜就是对人好叭?”
“是啊。”
“那宁儿也要珍惜阿玛和额娘,对了,还有弟弟。”
“好孩子,额娘也会珍惜你和弟弟,你们是额娘最重要的宝贝。”
没有我吗?门外的四爷有些气馁。
“你们母女俩这是在说什么悄悄话呢?”
“爷,你来了。”
“阿玛,请喝茶。”小姑娘亲自倒了杯茶,乐呵呵的向自己阿玛表示“珍惜”。
“好,阿玛的四格格真乖。”总归闺女是想着他的。
“是呀!”小姑娘活泼的回答着。
“那阿玛要跟你和你额娘说件事,你不许哭。”
“好啊,宁儿本来就不爱哭哒!宁儿很勇敢哒”小姑娘信心满满的道。
“阿玛打算这两日送你去种痘,这一去要至少二十天才能回来。而且阿玛和你额娘都不能陪在你身边。”
“啊?”小姑娘的脸瞬间垮下来。“阿玛和额娘不能陪着宁儿吗?那我会害怕呀!”
看着孩子从信心满满瞬间变成小可怜,她是既心疼又觉着好笑。刚开始大多数京里人对接种牛痘甚是排斥,觉着牛的东西怎么可能用在人身上?可盖不住就有那胆子大的,一来二去人们发现这牛痘确实比人痘更安全,这几个月以来京里已经有不少孩子接种了牛痘,上至御医下至药馆的大夫们许多已经掌握了方法,看来推行起来只是时间的问题。
她和四爷早先也商定了给孩子接种牛痘,本打算等到秋天,她正好也生产完,可府里的这档子事儿一出,她心中就有些忐忑难安。要是在接种之前孩子不小心染了天花,那就无法补救了。
昨儿等着四爷回来后,就跟四爷说了她的忧虑,四爷也很是赞同,说白大夫已经回京了,正好请他来给小姑娘接种牛痘,他再去皇上那儿求位御医来,毕竟白大夫的年纪也大了,精力有限,这样可以确保万无一失。
她听了也只觉着四爷想的很是周到,对孩子足够上心。
“这事阿玛和额娘实在是无法陪着你,不要怕宁儿,这事是每个人都要经历的,阿玛和额娘小时候也都接种过,接种过后就不会染上天花了。”她只能哄着,把利害讲给孩子听,宁儿也不小了,该是能听得懂了。
“呜那好叭。”
种痘要选择清净之地,布置暗室。从种痘,到出痘,再到痊愈,至少也得二十天左右。种痘时候的惯例是不能见日月星三种光,透光的门窗都要遮挡住,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只能点灯。别说是一个孩子,就是个成人在里面呆上这么多天怕也不好受。
可这份苦偏偏只能她自己去经受。要是在她产后接种,她还能去庄子上陪着孩子,可现在只能派身边亲近的人去看顾着。她这边派了小满,四爷派了身边的陈福。
给小姑娘种痘的地方是四爷的一个庄子,名叫五福庄,听起来倒是吉利。那里是乡下,正好幽静的很,离这儿也不太远。和小姑娘商定好的第三日,四爷要亲自送孩子过去,小姑娘临走时哭的满脸都是泪珠儿,她安慰着孩子自己也难受起来,还是四爷当机立断抱走了孩子,小满再三保证会照顾好小格格,她才安心些。
那五福庄距离圆明园其实不太远,可四爷直到夜色深了才回来。一问才知道是小姑娘舍不得阿玛走,直到把她哄睡了四爷才往回赶。等天再亮的时候种痘就要开始了。
“这么晚还不睡,是担心宁儿?”
“是啊,除了爷病的那回,这是她第二次离开我呢。”那时候是去年家住着,没有任何风险。可这种痘,虽是接种的牛痘,比人痘安全许多,可也不能确保不会出危险。
“爷安排了人,每日都会来汇报孩子的情况,别担心了。”
“嗯,爷想的周到。”能每天知道那边的情况,也能让她安心些,不至于得不到消息胡思乱想。
“快歇吧,宁儿那边爷会看着,你生产也就在这个月,别太耗神了,爷保证不会叫你们娘俩出事儿的。”
“我相信爷。”
怀里人不一会呼吸就绵长起来,她的小脸因为有孕变得有些圆润,更显的娇憨可爱,依偎着他的样子,简直像只小猫一样。
她和孩子们一定都得好好的。
秋桐山庄。
淑哲躺在床榻上却是如何也睡不着。
葬了那孩子后,她已经叫下人们收拾好随身的衣物、首饰,打算次日就出发去圆明园,却没想到半道上遇见了苏培盛,还带来那样的信儿。
他们是少年夫妻啊,从十几岁相伴到如今,却换来他这样对待。她要是真的染了病又怎会要求去圆明园,他就这样怕被她沾染上?他们都是打小种痘过的,再染上天花的几率并不大。
重活一世,他又一次叫她颜面尽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