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眼挂在架子上的白色苏绣锦袍,站起身来走了过去。
公子也有这样漂亮的苏绣袍子,上官家富可敌国,这样的衣服在公子身上,愈发衬出他气质如华,面如冠玉,叫我不敢肖想。
袖口上绣着云的图案,但并不是规律,线条流畅而优美的祥云,而是变化多端,毫无踪迹可寻的云,我却觉得自己心底那点疯狂而阴暗的心思,就这么被一件衣服洞察出来了。
我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神情是怎么样的,但总归不像是个好人。
好人也许不会选择那种残忍的方式,摧毁一个漂亮的美人。
而那住在我心底的怪物问我怎么办的时候,我很清醒,也很冷静地告诉它,“将她碾成血渣。”我遍体鳞伤,都是拜重华所赐,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也许,是我长得太像是个好人了,所以无论是宛然还是仰舟,对待我的方式,都不像是对一个坏人的方式,对坏人说的话,应该一句都不要信才对。
我换上了这件华丽的白袍,将漆黑秀美的长发挽到了背后。
衣服的质感冰凉,身体所有的温度似乎都被这件衣服吸食殆尽了。
我弯下腰,缓缓地坐在了床上,抱住了膝盖,拉了拉被子。
真冷啊。
峥嵘阁曾允诺的那个愿望,与我而言大概是不那么管用了,我可真傻,姑苏铮,峥嵘阁,那个狂妄自大,又表里不一的家伙定然会时不时地彰显一下他的存在感,例如取名字都要带一个谐音的字,在那晚姑苏铮来探望我的时候,我就想到了。
公子总是说我傻,若是见到我如今脑袋转得如此顺溜,定然是十分欣慰,但说实话,我还是有一事不明白,既然姑苏铮认出我了,不早点杀人灭口,还跟我闲话家常那么久,又是所谓何事。
我当时满脸绷带,他能认出我,也算是能人了。只希望我当时矢口否认还骂了他几句能让他自此识趣些,别再往我面前溜达了,先皇和现任皇帝碰面,除了互相伤害还能干什么,只是想想,我都觉得自己每天都在修罗场。
我在床上坐了一夜,在几近是天明的时候,才把身上这件白色苏绣长袍换了下来,这件衣服让我觉得我离公子很近
第二日清晨,我梳洗完毕,吃完早饭之后,宛然嘴里咬着一根小黄瓜,嘎嘣嘎嘣地咬着,还顺道给我带来了一册名单,我原以为是某种不可言喻的画本的,结果一打开是一连串乌漆嘛黑的名字还有数字,顿时两眼冒雪花。
宛然转过头来,说道“这就是死楼所有人员名单还有收入情况了,千帆主子要早些习惯才好,像我等粗人,都不会算账的。”
我嘴角抽了抽,指着书册上的“人头”,心下有些忐忑,问道“宛然,这个人头,是什么意思”
宛然耸耸肩膀,说道“就是字面意思,死楼还包揽了江湖上杀人灭口的事情。打到十五层以上的,只要交一次报名费,就能加入峥嵘阁杀手会,维持这么大的组织,也很不容易的。”
“你们就没有个账房先生吗雇一个管账的人不行吗现在当楼主都要干这么多活的吗”我哀叹道。
宛然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之前是有一个账房先生的,后来过劳死了,还给了一笔遣散费,钱自然要花在漂亮衣服和好吃的食物上,不能浪费在这种地方。我们已经一年没算过账了,不过赚的总比花的要多就是了。”
我认命。
本以为这是个威风八面,呼风唤雨的职位,结果是个冤大头。
此刻我的心情烦躁地无以复加,于是拉出了宛然嘴里的那根黄瓜,随手扔出了门外。
宛然一个漂亮的侧空翻,追着她的黄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