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组长跟罗科长都说成忠实在是照顾得好，哪回吃饭也再没有比这次更叫人舒坦的时候了。
叶有华也看得很满意的，嘴里还说了一句，“他这也是自小养成的习惯，家里吃饭的时候他就喜欢照顾大家用饭。”
这一餐饭也算是宾主尽欢了，起码靳组长对罗科长也没有那么端着架子了，听罗科长说叶有华不准备给成忠摆席，还站罗科长一边，“叶队长就是想得多。”但还是能理解的，“不过，小心无大错，现在这情势小心一些也是应该的。”
叶有华笑了笑也就没有说些什么了。
吃完饭罗科长的车子送了靳组长到县府门口，靳组长下车前还跟罗科长说，“要不说就是不喜欢你们这些工厂呢？出行这么点路还要用车，比咱们这些公职人员可要享受多了。”
“工厂不得不讲面子啊，这其实也是旧车，都要淘汰了，我们买回来请厂里的师傅给修好的。”罗科长也是无奈。
靳组长跟罗科长约了时间面谈也就下车了，罗科长又载着叶有华父子回了工厂，送叶有华父子走之前还再三道谢，“不是你，我找哪个也请不到靳组长吃饭，更别说应下事情了。”
“罗科长也帮了咱们不少忙呢。您就别客气了，咱们能帮上忙就成了。”叶有华看着成忠坐在车前准备赶车就赶紧跟罗科长告辞。
罗科长摇头，“你这份能耐大着呢。”又压低了声音凑近了说话，“这事我肯定给瞒着，不叫其他人来打扰你。这恩情我就记在心里了。”
“好，多谢了。”叶有华虽然之前不知道靳组长的职位如何，只知道是有能耐。但是看今天中午吃饭，看着在他看来很有能耐的罗科长竟然也只能奉承着靳组长，他也就对靳组长的能耐心里有了一点数了。
不过当初他与靳组长开始相交的时候也并不是因着别的，只因着靳组长本身的能耐而已，即便现在知道了地位可能不一样，于他来讲也并无不妥。
罗科长看着叶有华父子两个的牛车走了好远了，一直到牛车拐弯之后看不见了这才满怀遗憾的进了厂里，心里也直是不敢相信的，没想到走了叶有华这条路子就把事情给办成了。
叶有华父子两个一起坐在车前，叶有华牵着绳子，成忠甩鞭子催着牛走路，悄声跟父亲说话，“爹，靳叔叔挺有能耐的吧？”
“别管你靳叔叔多有能耐，咱们只当他是你靳叔叔就是了。”叶有华心中倒是也不是很后悔替罗科长办这事，这事办了，好歹把罗科长的恩给还了一些了。
成忠听了也点点头，心里还是有些感触的，在他心中，爹爹最是有能耐了，可是以前老门山还是经常要请罗叔叔帮忙。罗叔叔一直以来看得出来的能耐也不小了，最后还得请爹爹帮忙引见靳叔叔。
叶有华听了儿子的感触，心里也不知道要怎么说，“也许你将来经历过的事情多了就能够想明白了。”
成忠点了点头，这些问题，他也许将来会在人生中慢慢找到答案，也许将来无论如何也未必找得到答案。但是他这会确实是觉得，做个有能耐的人还是比较好的。
牛车一路往上爬，等到爬上石棉大队的那个大陡坡，就到了素璎家里。
叶有华跟儿子一起去看了看素璎，刘光宇还没有下工回来，而素璎则是在屋子里正忙碌着教案的事情呢，看到成忠过来也没有多想，直接叫他过来帮忙看看她的教案如何。
成忠接过来认真的看了看，最后又提笔写了写一些东西，这才放下了。
“这么快？”素璎正跟父亲说着话，眼神就看到成忠放下了教案了。
成忠“嗯”了一声，心说这就是按照上回他批改过的教案重新做出来的一份，能不看得快么。
素璎对成忠的能耐还是相信，就问起成忠要出去读书的事情来了，“怎么还去京都读书了？那么远，几千里路呢！”
“趁着爹娘还没老，你们兄弟姐妹们出去看一看也不错。”叶有华看了看二女儿挺着大肚子有些遗憾，“你要是再等一等，说不得今年也能去读大学了。”
素璎摸了摸肚子笑了笑，“爹爹是知道我的，太麻烦的事情不大想做的。我觉得我做老师就挺好的，结婚了也挺好，你女婿对我不错，不比爹爹待姆妈差到哪里去了。”
“再说了，大学读出来又如何呢？这年头并不是大学生就一定能包分配，咱们老门山不是那么多大学生都是回来自己找事么？不包分配能做的事情也不多啊，而且就是分配了的那些也不是十成十的好呢。”
成忠叉了一句话，“那些要么是一年两年的大学生，要么是农校那些学校的，也只能回农村的。”
“只看结果，这读了大学不还是回了老门山么？”素璎不以为意，“回来的不是进了什么工厂就是做了老师，做老师的还大都是小学老师，别人说起来都说咱们老门山出身的小学老师都遍及楚南了。”
反正说来说去，素璎不觉得自己的选择有错，“等我带毕业班要是真的出了成绩，那就是正式老师了，大弟你的大学读出来之后想来也还是想做老师吧？多花几年时间就为了混个正式老师？”
叶有华看着一直坚持己见的二女儿叹了口气没有再多说了，“你姆妈在家里整理成忠的行当，不怎么出来，叫我问问你，家里的鸡蛋还够用不？别的还缺不缺？”
“嗯，别的家里有，就麻烦爹帮忙到队里买点鸡蛋吧。”素璎转身拿出一叠钱要递给叶有华，“紧着这个钱买，给送过来的鸡蛋可别多送了，光宇哥他不乐意我扒拉娘家的东西呢。”
叶有华把钱往一边一推，钱掉到了桌面上，“几个鸡蛋你也跟家里计较这么多？咱们老门山哪家不是嫁出的女儿娘家都要照顾几分的？你把这话跟你女婿说一说，他要讲志气也不差这些，我跟你娘还有你阿公阿婆等着他拿别的好东西来孝敬呢。”
“好，我听爹的。”素璎看父亲着实不高兴了，也就没有勉强父亲一定要收下钱了。
叶有华冲她点点头出去了，成忠走在后头，到了门口又回头了，“二姐，爹娘把你嫁出来也还一直记挂着呢，你不扒拉娘家就不扒拉娘家，干嘛搞得这么生分啊？还有，你嫁出来都没有回过几次老门山，爹娘想你了还得自己跑过来看你，你别只顾着过你的小日子呀！”
“我这不是事情多么？”素璎没想到这些事情，“整天学校里不少事情呢。”
成忠有些失望，“做老师总不会比做农活还累吧？爹娘还是天天做农活的呢，不也抽出时间过来看你了？是不是二姐夫不许你回娘家啊？他要是不许，我去跟他说，哪能不许你回娘家的啊？”
“不是，不是。”素璎连忙摆手，“跟你二姐夫没有关系，你二姐夫才没有这样呢。是我想着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再说了逢年过节你姐夫也是陪着我回娘家的。这不是平时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么，也就没想着回去了。这样吧，我以后勤快点。”这说话都有些重复了。
成忠正待说些什么，叶有华在外头喊了，“成忠，出来赶紧走了，你姆妈跟你阿公阿婆都还在家里等着你呢。”
“就来就来。”成忠冲外头应了一声，又跟素璎叮嘱一句，“我以后出去读书了也不在家里，你记得勤快点回去看看家里啊。”
素璎自然是连声应下了，出门目送着父亲跟兄弟赶着牛车走了。
叶有华早上出门去了，等到回来已经半下午了，又在素璎家里耽搁一会，这差不多就是一天的时间了，不过朱娇娇在田间劳作的时候看着成忠也一起回来了就知道事情应该很是顺利呢。
等着下工铃声一响，朱娇娇就快步回家里了，见着丈夫就问了，“成忠这是离职成功了吧？”
“离职手续都办好了。等爹回来了我再一起说说今天的事。”叶有华替妻子倒了杯薄荷茶，接过农具放好。
看着岳父也回来了，在厨房帮着做事的时候，叶有华才大略说了今天进城的事情，先说的就是最重要的事情，“罗科长帮忙，把离职手续办好了，连成忠的工资都给结算清楚了。”
别的事情也来不及说了，毕竟家里紧等着吃晚饭呢。
好容易才在厨房里清洗碗筷的时候把事情给说了个清楚明白，“这才回来得晚了。”
成忠成功办理了离职手续大家也就放心了，倒是说起来了靳组长的事情来了，“没想到靳组长这么厉害啊？平时看起来也是挺和气的模样呀。”
靳组长来了老门山几次，但是因为靳组长帮了家里不少忙，之前来老门山教导批人大会也有些偏向老门山。所以，大家看着靳组长都觉得靳组长挺亲切的。
还真的是没有想到，靳组长厉害得很，就连罗科长也有要求着靳组长办事的时候呢。
叶有华又说起来靳组长对景澄景澈的熟悉程度来，“我看靳组长还真不是个普通人，什么事情他都知道呢。”
“你才想到这个？”朱立勤就笑了笑，“你看靳组长对咱们家的情况就很熟悉的。他来了咱们家也没有多少次，但是连你三弟家里养父母的葬礼都能去一趟。他怎么清楚你三弟家的情况的？就是老门山也没有几个清楚的呢！”
朱立勤总结，“我看靳组长早就是已经把你查了个透彻了，估计咱们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他都有可能也知道呢。”
“而且，这位靳组长好像也没有怎么遮掩这事。”于敏乔也补充了一句。
这一点大家都认同，靳组长还真的是一点也没有遮掩呢。
“得亏靳组长既理也讲人情。”这一点也是大家很庆幸的。
不过既然靳组长从来没有因为什么事情转变过对他们家的态度，那他们也不会转变对靳组长的态度。
这事说一说也就作罢了，家里悄悄算了日子，看好了成忠出行得日子，得赶紧把行当都整治出来了。
等成忠领着大家消食回来之后，这件事情也就没有瞒着家里的孩子们了。
首先孩子们先就跟长辈们保证了不会说出去的，然后才缠着成忠说话，就是一直跟着张大夫学习的成义也跟张大夫请了假先停课了。
成智挨着成忠，有些不舍，“大哥，大哥，你也要出远门了吗？”
“对，大哥要出去读书。”成忠看着成智不舍的样子也有些感动，“大哥将来去了京都，你们就有一个在京都读大学的大哥了，这个很厉害哦，别人的大哥都没有这么厉害呢。”
成智还是高兴不起来，“可是，你会很久都不回来呢。大姐姐出去读书了就好几年不回来，二姐姐出嫁了也只有逢年过节才回来，大哥你也会跟大姐姐一样吗？很久都不回来的？”
成义跟素瑶年纪大一些，自然知道京都确实是很远的，不过他们年纪大一些也不好跟成智一样跟大哥撒娇呢。
素玥还有点迷糊，隐约懂一点，但是她还是不大明白，毕竟前几年成忠也没有天天回家，只有小成信迷迷瞪瞪的什么都不知道。
叶清看着孩子们，几次欲言又止，大概是想要说些什么，到底也是没有说出来。
家里之前也猜测过叶清恐怕对京都挺熟悉的，但是刘支书一直不肯说些什么跟叶清有关的事情，那大家就绝口不提了。
朱娇娇凑过去看了看丈夫的手表，拍了拍手示意孩子看过来，“你们大哥过几天就要出发了，大家帮忙给你们大哥打理行李？”
“好啊。”成智原本还不舍呢，听了姆妈说这个就欢喜起来了，“哥哥，我会给你打理好行李的。”
大家一起簇拥着成忠去了楼上。小成信也颤巍巍的往楼上爬。
有这么一桩事情要办，大家都很是投入，倒是少了很多伤感。
倒是第二天，老门山的社员们看着成忠在家里就觉得奇怪了，“咦，成忠你不去煤机厂上班了？”
“嗯。”成忠没有多说，只应了一声。
对方觉得奇怪还想再问，不过荣亮走过来了，“成忠，我有事找你。”
荣亮的脾气比较暴躁，原本还想多多打听一些消息的社员赶紧地走了。
荣亮也没有计较别人对自己的避忌，他揽住了成忠的肩膀，悄声跟成忠说话，“我听有华叔说，你过几天就要去京都读大学了？”
“嗯，日子定在了初六。市区火车站跟省城火车站的票都已经定好了。”成忠知道荣亮哥跟家里感情好，也没有隐瞒。
荣亮拍了拍成忠的肩膀，“好小子！你可给咱们老门山长脸了！”
“一起在云雾山修水库的时候，老是听那个吹这个吹的，那边稠唐公社还说他们有在京都读过大学的社员，哼，咱们老门山也有呢！”
成忠迟疑了一下，“荣亮哥，爹不叫张扬呢！”
“知道知道，你放心，我就一个人偷着乐嘛！”荣亮心神领会，好的东西别叫人眼红才对呢。
荣亮越看成忠越喜爱，“我跟有华叔说了，你出发前一天晚上得叫我们一起去吃个饭，也是给你送行。你出发那天，我也已经跟有华叔说好了，铁定是你荣亮哥给你赶车！保证稳稳当当的！嗯，你要是不信，就叫上你州程哥。”
“哪有不信啊？荣亮哥一向很厉害的。”成忠笑眯眯得说到。
荣亮听了就很是心满意足，“那是那是！”不过心里已经决定好了，哪怕是被嘲笑，为着成忠出行一切顺利，他也要厚着脸皮喊了邓州程一起跟着压车的。
成忠要去读大学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多。所以成忠不去煤机厂上班这事就叫大家奇怪起来了。
要不是叶有华神情正常，恐怕大家都要上门来问一问要不要替成忠去煤机厂讨个公道了。
但看叶队长毫无疑义的模样，成忠也不见情绪低落，大家到底没有多说什么。
朱娇娇领着孩子们一起整理成忠出门得行李，素瑶跟成义勉强算是能帮上忙，成智小素玥跟小成信那就是帮倒忙的。
帮倒忙他们倒是玩的挺开心的。
总算是赶在初六之前顺利地把成忠的行李收拾好了，一个大号的行李袋，一个中号的行李袋，一个双肩背包，这些也就足够装了。
虽然成忠去的地方比省城还远了几千里路，但是成忠不像女孩子得整理那么多漂亮衣裳。
要不是现在流行军绿色，也只白色和藏青藏蓝三个颜色就能对付过去了。
临行前一天，叶有华办了个小小的送行酒席，只请了刘支书、张大夫夫妻俩、孙工几个和荣亮几个，又有素璎夫妻两个也过来了。
也没有用米酒，直接是用的过滤过的清甜酒，摆放了一张很大的大圆桌，朱娇娇做了一大桌子的菜，也就这么围着一张桌子吃了起来了。
成忠先给阿公阿婆叔爷爷和父母敬了酒，“家里抚养我长这么大不容易，爹爹姆妈也是为了我的将来费了大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