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真的不记得了,真的……
城门口,马车正在排队,沈玉坐在车厢里沉着一张脸,再想刚才的那位奇奇怪怪的将军。
也回想着方才,云亭过来找自己时那怪异的神情。
他那个表情不像是只担心自己有没有受伤,反而是在怕别的什么东西,他到底在怕什么?
脑子里纷纷乱乱的,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所以然来,她使劲的垂头,挑开帘子看着前面长长的队伍,重重地叹口气,准备看会儿书,可这时,马车外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
片刻后,那马蹄声居然在自己的车外停下。
下一瞬,车身砰砰的响了起来,她下意识地拉下小窗,以为是楚云亭的人,可却见到刚才奇奇怪怪的将军,居然是他?
都说了不认识他,没见过他,为什么还特意追来?
钟镇边骑着快马,一路追了过来,看到她还未出城,松了口气敲了下马车,看着她打开小窗子,这张脸,真的很熟悉。
和梦里的那张脸,轮廓似乎能够重合……他深深的吸一口气,有些激动,冲着沈玉一笑,将手里的一个东西拿出来,放在窗口边上:“这位姑娘,你可认识这个?”
是一个香囊,墨绿色的,上面绣着青竹,下面也是青色的穗子,很是好看。
沈玉的目光,一瞬间便被这香囊吸引了,下意识的觉得熟悉,也在不知不觉间伸手将香囊接了过来。
仔细的看了一遍,才发现那青竹下面,有一个小小的字:君!
君!
君!
君什么,是君子?还是别的……那一瞬间,脑子炸裂一道惊雷!
毫无预兆的,她看着那香囊,看着看着眼眶居然红了,泪水就那么滴了下去,这一刻她简直不能控制自己,眼睁睁就看着那眼泪滴落在香囊上,自己的手上。
怎么了?这具身体是怎么了?为什么要哭?为什么看到这个君字要哭?
站在车外的钟镇边,看着她居然掉下泪,顿时紧张的好像有一只手在揪着他的心,双手过去扒着那车壁,急忙的问:“姑娘,你见过这个胶囊是不是,你认识我是不是?”
沈玉双眼茫然满是泪,怔怔的抬着头,看着面前这张脸,明明不认识,明明没见过,可为什么,这一刻看着他眼泪就是止不住呢,为什么?
她唇不停的颤抖着,手也在颤抖的,看着钟镇边那个希冀的眼神,许久许久,脑子忽然那么猛然一疼,像是有人拽着她的神经一样,瞬间整个脑海都是一片空白,疼得她眉头紧皱,低叫一声。
“啊……好疼……”
“姑娘,你认识者香囊对不对?那你认识我吗?”
脑子里很疼,很疼……连着两三阵,像是有人在抽她脑子里面的筋,她疼的痛苦的捂着头,那香囊的穗子就垂在她耳畔。
这一刻,她脑子里只有那香囊上的一个军字,君!
为什么偏偏是君?为什么偏偏不是别的字?
她痛苦的睁开眼,一双泪眼模糊,将那香囊还给钟镇边使劲的摇头:“我不认识这个香囊……我也不认识你……对不起将军,我头有点疼……”
她说完话,便登上小窗子关了起来,像是外面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这车厢里紧紧抱着巨疼的头,难受的咬着唇哭了起来。
车窗外,钟镇边攥着被眼泪浸湿的香囊,低头看着上面那一个君字,怅然若失,整个人像呆了一般,立在这马上,片刻后抬起头,那辆马车,已经走远了。
真的不认识吗?真的没见过吗?那为什么在看见香囊的这一刻,她要流泪呢?
他心中一惊,告诉自己若是不去问个清楚,一定会错失什么,牵起马绳便要上前去,可身后忽然有人喊他:“武威大将军!紧急议事了!”
他下意识回头去,只见自己的手下在远远的冲他招手,愣神了片刻,才回过头,那马车已经出了城。
手中的香囊,被他攥得紧紧,他眼神幽深充满坚定,我,一定认识你!
马车出城了,沈玉躺在马车里,紧紧按着头,许久,那疼痛的感觉才逐渐消失,可眼泪却依旧挂在眼眶里,她使劲的擦,却怎么也擦不干。
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要一直哭?
这身体明明已经是她的,就要接受她的控制,别哭了,别哭了……可为什么眼泪却依旧止不住,心里也怦怦的跳着,跳的厉害。
脑海里忽然便闪现,那个墨绿色的香囊,那一个君字。
君……
君子……还是,君毅……
不!不!
几乎是瞬间,脑海里再出现这个名字的时候,那眼泪就像是决堤的洪水,再也忍不住狂涌而出!
她看着手中的一方丝帕都被眼泪浸透,却依旧流不停,沈玉彻底慌了,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君毅已经死了,他怎么还可能活着?那是京城的武威大将军,他怎么可能是君毅?
一定不是!一定不是!
可是头好痛,心里好难受啊,是这具身体在看到那个香囊和那个人的时候真实的反应吗?
自己不记得君毅,但这具身体依然记得,是不是这样?是不是?
难怪……难怪王爷那么厌恶自己,因为他知道自己嫁过君毅!是君毅的妻子!
难怪赵夫人要让自己做妾,因为只有做妾才不用出门待客,才会闭门不出,才不会遇见钟镇边!
难怪方才的时候,云亭那么慌张的来,因为都是一个村子长大的,他早就知道君毅还活着!
所以,来了之后才盯着自己和钟镇边看了那么久……因为他在猜测,自己有没有认出那人就是君毅……
所以,刚才那个武威将军,他是战场受了伤,所以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吗?他就是君毅吗?
不会……一定是弄错了……
沈玉无限苦恼的悄悄哭,她不敢相信,如果君毅还活着,她和楚云亭之间又要怎么办?
毕竟这具身体和君毅是成过亲拜过堂的,名正言顺的关系,到时候她该怎么办?
马着走着走着天渐渐的黑了,居然也下起了雨,车上噼里啪啦的响着,沈玉躺在里面,也没有点烛火,黑咚咚的眼眶通红。
她想了许久,也不知道这件事情该怎么办?
她喜欢云亭是毋庸置疑的,但这具身体和君毅拜过堂的,若是让爹娘发现君毅还活着,他们肯定会选择他们养大的君毅,而不是,门庭如此高不可攀的云亭!
眼泪再次忍不住想要流出来,外面的雨却是越下越大,寒气慢慢的浸透了马车,她瑟缩着肩膀,缩在这马车一角,许久之后,外面的侍卫开口。
“沈姑娘,雨下太大,马车走不快,前面好像有间破庙,要不咱们就在这破庙将就一晚?”
沈玉闻言立马擦擦眼泪,深吸口气:“听你们的,就在旁边歇一晚吧,一会下了车,看看有没有干柴,我们点个火堆也不至于冷了。”
“那请姑娘下车吧。”
沈玉擦擦眼,提着自个儿的包袱和一些食物,下了马车,雨下的很大,哗啦啦的地上到处水,进了破庙才发现,这房顶也是漏的,只有墙角的位置,有一大片是干燥的,她便提着行李来到了这墙角。
侍卫点了火把,拿了进来,另一名侍卫,将这破庙里一些破旧的木头拿了过来点起了火堆,这间破庙,才明亮了起来。
沈玉坐在干草上看了看,那佛像已经残破不堪,上面到处挂着蜘蛛网,房顶也破了一个大洞,哗哗的流着水。
她脑子纷纷乱乱,不是太清晰,愣了一会儿才想起侍卫前头赶车,冻了半天不说,也饿了半天,急忙将自己的准备好的食物拿了出来。
将两张薄饼穿在一条棍子上面,架在火上烤,烤了一会儿,递给他们:“我在马车上吃了点心,并不是太饿,你们先用这饼将就一下,等明天找到了客栈再好好吃一顿。”
“谢姑娘。”
“不客气,我再给你们烤几张,一会儿再把马车上的小炉子拿下来,煮点茶。”
“属下这就去拿,姑娘也喝点茶,暖暖身子。”
“好。”
她心思烦乱,只觉得手上有东西什么忙着,才不至于一直在那里胡思乱想,给侍卫烤了好几张饼,看着他们吃了,又一人喝了几杯茶。
三人便围着火堆,准备就这么将就一夜,火光明亮照在她的脸上,身上也是暖和的,她趴在膝盖上,将头埋在手臂里。
闭上眼,脑海里便出现钟镇边的那张脸,可睁开眼,火光里边出现楚云亭的那张脸。
两张面庞交错着,像是要将她整个人都撕成两半……她心烦意乱,皱着眉头,眼眶又有些湿润。
过了大概一个时辰左右,有些困了,她浑浑噩噩的靠在墙上,快要睡着的时候,外头突然传来了一阵声响。
那声响将他们三个人都吵醒了,目光纷纷落在那破庙门口,片刻之后,只见一家三口,身上都有些湿漉漉的走了进来。
那一家三口,看到这角落居然有人,一时间愣在那门口,不知道要进来还是不进来了,很是尴尬的样子。
沈玉见此,立马站起身上前两步,看着那妇人和怀里十几岁的女孩,说:“雨太大,几位也是赶路的吧,瞧这一身都湿了,快进来烤烤吧。”
唐夫人这才笑着点了点头,带着家人走了进来:“谢谢这位姑娘。”
“不客气,咱们深夜再次相逢,也是有缘,快坐下。阿武,再加点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