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听见他的声音,立马就走了过去,站到他面前皱眉看着他:“回去的侍卫难道没有告诉你,我根本就没有受伤吗?你瞧你怎么急成这个样子,腿上还有伤呢,快坐下!”
楚云亭紧紧攥着沈玉的手,看着她的神情,似乎除了对自己赶来的埋怨和担心,并没有别的。
目光掠过在一旁已经起身的钟镇边,再回头看着神沈玉,只觉得喉咙里堵了一团什么东西……
怎么回事?他们明明见面了,为什么玉儿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不对劲,到底有哪里不对劲?
钟镇边他想不起来就算了,可玉儿,为什么看到他一点反应也没有?
手臂被他紧紧的攥着,她觉得攥得有点紧,都有些疼了,便皱着眉头晃了晃他:“你别紧张啊,我真的没事……”
楚云亭深吸口气,认真的看着沈玉,她的目光里只有自己,他强撑着淡淡一笑,伸出手去轻触她的脸,片刻之后,目光落在钟镇边的身上。
钟镇边自然也看到他了,看着楚云亭和这位他总觉得熟悉的姑娘站在一起举止亲密,他眉头微微的皱起来,站起身略一拱手:“大公子有礼。”
目光再次落回沈玉身上,只看到她那柔和的侧脸,又是一阵恍惚,楚云亭却因为他这个眼神,脑中警铃大作,将沈玉拉到自己的身后,挡着她大半的身子,对钟镇边淡淡一笑:“将军客气。”
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这一刻的万分的疑惑,为什么玉儿看着钟镇边一点反应都没有,他急切的想要知道,便转过身再也顾不得后面的人,拉着沈玉的手便往楼上去。
沈玉看着他的腿脚还一瘸一拐的,不是很灵活,急忙扶着他的手臂:“你别着急,慢一点走……”
守上跟着上楼,心中也万分不解,钟将军那个样子就罢了,为什么沈姑娘,也是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
钟将军当初脑子受了重伤,不记得前事也情有可原,可沈姑娘呢,面对以前自己的夫君为什么不相认?
上了楼之后,走过拐角,楚云亭回头看了楼下的钟镇边一眼,只见他的目光也很执着的盯着身边的玉儿,他心下一冷,伸出手来,将沈玉圈在怀中。
两人的身影,片刻之后消失在二楼的一个房间之内,楼下的钟镇边眼眸才暗淡的垂了下来,只觉得浑身无力,像是力气被掏空了一样,坐在方桌前,许久都回不过神。
她到底是谁?自己又是谁?
直到属下过来催促他,他拿着剑,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走了许久,冷风吹在脸上,他却毫无所觉,但他知道方才那位姑娘,他一定在哪里见过,好好想想,仔细想想……
房间里楚云亭坐在床边,沈玉想撩开他的衣裳,看看他的伤口,他却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身边。
眸中闪着亮光,唇微微动了动,明明有满肚子的疑问想要问,可却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
看着沈玉看着他的那个眼神,那么纯净,那么自然,一点也不是作伪,好像她真的就不认识钟镇边,可是为什么呢?
他想了想,手微微有些发颤,按着沈玉的肩头,将她带进自己的怀里,轻轻的舒口气:“刚才我真的怕你出事,就着急了些……”
“要是出了事,那侍卫自然会禀报给你,你身上还带着伤,动来动去的,伤口也不怕裂开。”
“不怕……”
我是怕你和钟镇边……只怕你们两个相认,我便再也没有了机会……
犹豫了片刻,还是试探着问:“过年回去,可以去给君毅烧纸,你可有哭?”
沈玉在他怀里点点头,只觉得他放在自己肩头上的手掌瞬间收紧,还以为他是妒忌呢……
抬眸看着他笑:“不过一个去世的人,你那么紧张做什么?我给他烧纸也是应该的呀,不过我倒是没为他哭,毕竟他去了那么久了,我都有些记不清他是什么样了……”
放在她肩头上的手,又悄然松开,他无声的舒口气,认真的看着她,假装不太明白的问:“这才过了多久,你怎么都记不清他的样子了?”
沈玉无奈的笑着,总不能说我不是真实的沈玉吧……叹口气:“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好像忽然间就记不清他长什么样子了。当初他去的时候,我闹了一场,差点没吊死在房梁上,后来晕了过去,在醒来之后,脑子浑浑噩噩了好一段时间。”
“后来慢慢的我发现,我对他的记忆都模糊了,好像是属于他的那一份记忆都淡化了,消失了一样,我不知道那是怎么回事儿,我也觉得蹊跷,我便试图回想起以前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可我发现,我连他长什么样子都记不得了。”
“唯一记得的,便是我们成婚那日,他穿着一身大红的婚服,被两个来抓壮丁的官兵抓走,我的红盖头,被人踩在地上,他让我等他……”
“可我最终却等来了他战死沙场的消息……”
沈玉这话说得明明白白,毫不遮掩,她说话时候的神情,是那样的认真又疑惑,似乎在这一刻,她认真的回想着君毅的样子,可又想不起来,特别苦恼,眉头紧紧的皱着。
楚云亭心头微颤,认真看着她的表情,确定她不是再说谎,确定她是真的想不起来君毅,心头这才松了一口气,僵硬的冲她笑笑:“我以为他的身影会一直篆刻在你的脑子里,永远挥之不去呢……”
沈玉淡淡一笑,靠在他肩头上:“其实我想不起他也是有原因的……”
能说吗?说出来他会相信吗?这么奇妙的事情,他会不会觉得害怕?
“什么原因?”
忽然的,他胸中又有一股紧张,紧紧的盯着她,生怕她说出什么让他难以接受的话来,可她却一笑。
“因为我觉得好像我不是以前的那个我了,连爹娘都说我变化很大……”
“可奇怪的是,我还是我自己呀……只不过有的时候总觉得,我的灵魂……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以前的记忆,不管是有关君毅的,还是无关他的,我都不怎么想得起来了……”
“我明明也没有生病,可莫名奇妙的,脑子里以往的那些记忆,都一天天的淡化了,我还说来到京城之后,找个大夫看一看呢,没想到却给忘了。”
“不用看!”
楚云亭突然出声,这一声说的有些急,连沈玉都疑惑的看着他,怎么都觉得他那么紧张……还没来得及问出口,他便笑着说:“你这样就挺好,想不起来那些伤心事,不是更好吗?”
沈玉闻言片刻才缓缓的点头:“对呀,想不起来,其实也挺好的……”
没过多久,守上在外面敲门:“公子,马牵来了,姑娘这就出发吗?”
“对,这就出发,不耽搁了。”
沈玉说着拉着他起身,两人一起来到门外下了楼。
“我真的得走了,要是再这么耽搁下去,天都要黑了。”
楚云亭心中无法安定,也笑不出来,只不舍得捏了捏她的手,看着她转身上了马车,挥手告别。
站在身旁的守上轻声问:“沈姑娘那边到底……”
楚云亭闻声许久才低沉的开口,声音里也包含着一丝似有若无的不确定:“她说她不记得他了……”
守上蹙眉:怎么可能那么巧合?夫妻两个脑子都出问题了?
马车远走之后,他才抬起脚步,上了自己的马车,满面寒霜:“回府!”
回府的速度很快,几乎是一回到府中,楚云亭就瘸着腿来到了王爷的书房,二话不说推门进去,就见王爷懒洋洋的坐在椅子上。
他瘸着腿走过去,怒瞪着安王那毫不收敛的笑容:“是你动的手对不对?我早已打听过,今日不是钟镇边当值,为什么他会出现在闹市街区?为什么马突然会惊了?你给我一个解释!”
安王淡淡的垂下眸子,站了起来,踱步到儿子面前,双手背在身后,趾高气扬的看着他。
“没错,就是本王动的手,你又该如何,杀了本王吗?”
其实安王爷心中疑惑,他派过去的人一直盯着人家夫妻见面,没想到那两人仿佛是毫不认识对方一样,钟镇边想不起来自己的小妻子到情有可原,可那个女人是怎么回事?自己以前的亲丈夫就在眼前,居然当做不认识?
她为什么当做不认识,为什么不认?
还能为什么?无非是因为现在攀上了自己的儿子,身份更为高贵,她自然看不上四品大将军的钟镇边了!
如此一个攀龙附凤,见利忘义的女人,也就眼前这一个瞎了眼的儿子,视若珍宝!
楚云亭气的不行,就知道一定是他动的手!眼前看着他这样得意的神情,狠狠的咬着牙,眼前一阵阵的黑,扶着桌子才没让自己倒下来。
“我说过我的事不用你管!”
安王看着儿子恼怒,也重重地一拍桌子:“你当本王真闲的发疯?今日的情形你可是亲自看在眼里的!”
“那个女人居然不认钟镇边!你难道都没想过她为什么不认吗?就是因为她现在看上了你,你身份更加高贵,她要攀龙附凤,飞上枝头!所以连以前的丈夫都可以无情的抛弃!”
“像她这种女人,无情无义刻薄寡恩,只有你瞎了眼看不清她的真面目!”
哗啦一声,书桌上所有的东西都被暴怒中的楚云亭一下子推在了地上,他红着一双眼,瞪着安王:“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就知道用异样的眼光去看她!”
“她不认钟镇边,才不是因为她无情无义,刻薄寡恩!是因为她也不记得君毅了,自打她为君毅悬梁自尽未遂之后,许多事她自己也记不清楚了,想不起钟镇边就是君毅,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蠢货!你就是个蠢货!这种蹩脚的借口你也相信吗?好端端的人上吊又没伤到脑子,怎么可能记不得!那可是她成过婚的丈夫,她怎么可能不认识,也就拿这种借口糊弄你罢了!可偏偏你就信,你就信呀!”
他信!他当然信!他没有道理不相信!不能不相信!
他不能不信……
楚云亭眼眶通红,泪水盈满,死死咬着牙,才没当着安王的面掉下泪来,使劲的转过眼,深吸口气:“总之,我和她之间的事,不许你再插手!”
“本王也懒得再插手!那样一个无情无义,连夫君都可抛弃的女人,这辈子也别想进我王府大门!”
楚云亭眼眶含泪,倔强的离开,安王看着他的背影,一脚将桌子踢倒:“混账小子,你若不是本王的亲儿子,才懒得管你!”
但是真没想到,那个沈玉居然有那么冷硬的心肠,明知君毅活着,出现在她面前却死不相认,为了攀龙附凤,那一颗心还真是够硬的!
但是他若是在出手做些什么,这混账小子必定要跟他成仇了不可!罢了,先将这件事放几日吧,过段日子再说。
回到房间都楚云亭,躺在床边,手搭在眼帘上,遮住那通红的眼。
不会的,玉儿不是那种人……她没有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