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进去向温晁与姜氏请安后,坐在一旁边喝茶边听,听着温晁说出‘七皇子’三字时,温菀牙齿差点咬到了舌头,生生将那声惊讶咽了下去。
心思转了几回,又听着温晁的好生抱怨,她大抵也知是怎么个情况了,低头垂眸,独自用茶。
若未听赵珣之前所说,今日又这般听温晁之言,就算平日无感,恐都要对这七皇子生出不满来。
温晁也是极少在家中表现出对哪位的不满,今儿说了,那便说明事况其实还是更为严重的。
这事儿明摆着放着,且有些都是党争外的人,常人也只会想又有何人会平白无故对付当今皇子,又哪里会想到其他的呢?
就算真想了,甚至听到些许秘辛,也只会挥散念头,打消传言,道声:这事儿又怎么可能呢?
“他们实在是欺人太甚了些!”少年平日里那份温文儒雅都已消失殆尽,只气得红了脸,连拿书的手都止不住地微微颤抖,“那些个不少案子,虽是经了我手,偏又是做不得主的,盐运司那档子事,哪一任没有那问题?就算是不肯也定要拉入泥潭的,不过是程度多少罢了,这会儿子一个个倒是义愤填膺了,他们这般……这般……”
他说着说着,一时之间气血都上了头,将书摔在了一旁。
赵珣瞥了眼被少年甩在一旁的书籍,慢慢道:“殿下想指望什么……想指望他们明白殿下的用心,明白殿下的苦衷吗?”
少年胸膛不断起伏,却也慢慢平静下来,继而苦笑:“哪是呢,老师,我还是知晓的。只是一个月多来,茶饭都无法下咽,入了夜便是噩梦……老师,我是气啊。”
那些刀笔之吏,朝廷之语,奏疏之言,日日将他痛骂,从头骂到脚,字词如刀剐着他的心。
赵珣瞧着这少年,朱红蟒袍着身,气宇轩昂,较之前不知多了几分威严——那个害羞地垂着头叫他老师的人已经成长到今日这般了,然许多风雨还是未曾经历,若成功度过,许是能步步走向他想要的位子了。
他将书重新整整齐齐拜放在少年面前,平静道:“殿下也无需动怒。殿下今日特地前来,应是已到了瓶颈,或是殿下自个儿不愿意走出来……臣是殿下的老师,有些话还是要说的。书简一案外人看来,涉案官吏不过是犯了小错却判以重罪,本已积攒怨气,不过一月殿下门下的两浙盐运使被弹劾,罪名乃是贪污受贿、侵官征利,仅是扣了几月俸禄,反倒是平安无事,继而事端不断,与殿下有关的人活得滋润,反之则在水深火热,殿下让其余人该如何想,他们所思所想,也不过是被压得狠了而有的反弹。”
赵珣站直了身子,继而又问:“殿下到底在气什么?”
一句话让少年红了眼眶,又立马转身掩面,不过片刻,已恢复常态,沉闷了许久,黄昏至天黑,一个人呆呆地坐在那儿。
赵珣在旁看书,没有打扰他。
不知过了多少时刻,少年摇摆起身,慢慢拱手:“叨扰老师了,我先回去了。”
赵珣随之起身:“臣送殿下出门。”
二人一道出了书房,侍卫一一跟了上来,一路无话,铁甲摩擦声与周遭虫鸣之声倒衬得新奇。
过了影壁,到了大门,少年未急着走,而是轻轻道:“老师……虽已久远,我却还记得小时哭闹着要出宫,他瞒着我母后偷偷带我溜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