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晃，六七日过去，便是九重天上初筠帝女的生辰了。

白日里，天色晴好，日头不大不小，风也不大不小，万事皆很得宜。到了夜里，更是妙极，月亮是好看得不得了，一朵云也不见，挂在天上煞是养眼。

但若论养眼，这月亮也远不及今日的初筠。

她今日实在是漂亮极了，一身月牙白的长裙，不知是哪一位巧手的仙子织成，夜里瞧上去流光溢彩，她原本就很秀丽，今日一用心装扮起来，简直清丽不可方物，让一众神仙看直了眼。

这宴席更妙的在于，中洲的荒芜尊座赫然在列，这一位真神常年居于中洲，不涉世许多年了，一些辈分小一些的神仙甚至都不识这位尊座的真容，只晓得他身份特别尊贵就是了。

这位尊座今日照旧是银发玄衣，神色冷清地在座位上用茶，很少碰吃食，天帝与天后与他说话时都需略略低下头，他大半时间不过是听着，时不时会回一句，都是淡淡的。

这番模样看似寡淡极了，并没有什么气势，却反而让人感到有派头极了，直道这上古时期的神祗果然与后世的神族不同，简直是别如云泥。

流水席上群仙推杯换盏，欢声笑语、莺歌燕舞，笙歌无限，但初筠帝女这位主角，心中却很忧愁、又很紧张，偷瞧着高位之上那人冷淡的模样，隐约地、却又透出几分悸动与欢喜，心情那是复杂极了。

宴至半程，她瞧见她二哥在荒芜跟前拜了一拜，又凑上前附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什么，荒芜挑了挑眉，眼神便轻飘飘扫了她这边一眼，初筠的一双玉手便不自觉在桌案下揪紧了裙带，又臊得低下了头去。

等她再抬头时，那席上早已没有了荒芜的影子，她二哥却突然从她身边冒出来，在她耳边道：“愣着做什么？二哥将十万年后的面子都卖尽了才将那位请到茶花林去，还不快跟上？”

初筠听言，心跳又紧了些，朝她二哥点点头，在其掩护下也向茶花林那处走去。

天宫那处茶花林，出了名的景色别致，茶花四节常开，红云朵朵，很是漂亮。因往前走不多久便是鹊桥，寓意便也妙，素来是个讨人喜欢的地方。

初筠是在茶花掩映处看见荒芜的，他负手站着，背对着她的方向，银色的长发像一斛冷清的月色，但她可以想见，他的神色定然更为冷清，将这世上的一切都不放在眼中，带着某种超然的傲岸。

她爱他的傲慢，从一千年前开始。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他的场景，那简直历历在目。

她两万九千七十七岁的时候，第一次随两位兄长拜访中洲。这是三界不成文的规矩，每隔一百年，三界的君主便要向三位真神送上千世簿，这千世簿中记载着百年之间三界的大小诸事，以供真神御览。

她第一次前往中洲时便是因了这个契机，彼时只觉神境高华清净，他座下的神官都与旁人不同，而他本尊，冷眼看尽浮生百态，不关情、不恻隐，立于万般事态之上，仿佛整个三界都不在他眼中。他的黑眸扫过她时只是短短一瞬，她却觉得自己得了莫大的荣宠，竟能将一丝倒影投射在他眼底，这是何等幸事。

只一眼，定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