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月明星稀,静得连一丝风也没有,窗扉“吱呀”一声打开,从屋内泄出烛光。
窗纸上晃动着窈窕倩影。
“公子才好,今夜早些歇吧。夫人说了,公子爱学是好,可也不急一时,整夜看书,熬坏眼睛。”
说话的是明尤的使女欢颜,她见公子从架几案选了一本书,以为他又要挑灯夜读,不免出声。
窗扉洞开,自屋外花圃晕散开的淡淡花香,连翠竹玉屏风都遮挡不住。他自磊着四书五经的黄梨木案上抬起头,将自己手中的书放低了些,不想被欢颜瞧了去。
明尤的书大多在书房,放在寝屋里的都是他心头所爱。因明沅常来闹他,所以他的这些精品孤本中夹杂了几册话本子,供妹妹赏阅。
若他们换魂,说不定这个时候趴在这屋看书的,就是兄妹两人。
欢颜轻手轻脚走近了些,明尤不想让她瞧见自己的书,微拉抽屉,将话本塞了进去。
“做什······阿嚏!”他话还没问完,便打了个喷嚏。
一股子凉风,裹着欢颜身上的脂粉气,搔得他鼻子痒痒的。
欢颜听公子打了喷嚏,忙转身拿了件青棉衣,给公子盖上,身子贴近“他”,柔情似水:“公子······”
就这一声,明尤也不知自己为何要起鸡皮疙瘩,佯装镇静道:“怎么?”
大约也不愿糟蹋哥哥的好皮相,摆起姿态来,十足像他。
欢颜有些难以启齿。开春时,夫人给她安排了“任务”,定要在这一年让公子通人|事。
她自己抹不下脸回去请教老子娘,只得偷偷找些书看,没想到她刚刚学会,便传来公子的义父罹难的消息。
公子仁孝,替义父刘氏守孝百日。如今百日之期已过,公子上山后,夫人便又提醒她这桩事。
欢颜为今日做足了功夫,可是到了公子面前,被“他”清清冷冷一瞥,她便······无处下嘴。
好一会儿才带着哭音道:“夜里凉,公子风寒才好,可别再遭殃······”
是了,书上说大病初愈,忌行|房|事。她一见着公子便迷了心窍,若是害了公子才不好。
幸好烛光昏黄挡了她满脸红晕,不然叫公子发觉,她才想钻到地缝里去。
明尤觉着身子有些紧,不大爽利,挥挥手,“嗯,你不必管我,早些去歇着吧。”
欢颜暗自松了一口气福身告退。
明尤瞄见她走了,这才匆匆走到净房去······
从净房走出来后,他忿忿然洗手。总算知道母亲为何一生气便要叫父亲“臭男人”了·······
老是把手打湿,干净不起来啊!
胡思乱想着,想到县里胡大夫的一件趣事。胡大夫曾治过的一个病人,那人在赌坊里与人赌钱,被宰了一个手指头,拿着断掉的手指头来到医馆。
胡大夫见他五指齐全,原来那人曾是“六指”,便拒绝医治,说:“多余之物,要它做甚?”
多余之物……
明尤低头看了看下面,觉得他说得在理。
干脆切了吧!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不敢把这话对哥哥说。直觉问了哥哥,一定会挨打······
一定会挨打······
从抽屉里拉出话本,复捧书倒到床上去。
这个时辰睡觉过早,哥哥屋子里没有刀枪剑戟可供操练,便只剩看书一项乐趣。初春时节,光着脚坐在椅子上看书太冷,他趴在床上翻阅着书,不多时已打起了哈欠。
······
秦霞使刀,虎虎生威,一刀向炕几上劈去。
“表小姐!”
明沅身边的大丫头琼兰惊呼一声,眼见刀刃停在炕几之上,倏忽松了口气。
“我倒想砸你家东西来着,这才刚洗了澡,不愿再出汗。”
秦霞跳坐上炕。她方才出浴,穿着寝衣拿起刀便开始耍,这会子靠在靠背上,薄衫微敞,逗弄了琼兰,转头看蹲在一旁的明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