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突然感到了巨大的恐慌,她突然翻身而起,从病床上跳下来,然后跑到距离这边最近的窗子,猛地将窗子推开,爬上了窗台。
“不好了,病人要自杀!”护士尖叫起来。
“你回来,你这是不孝!我要用你的心脏,去救活你弟弟!”一个尖刻的女子声音撕裂了夜幕。
“快回来!”一个男子的嗓音暴怒道。
阿福不管不顾地坐在了窗台上,阿树在身边为她倒计时:“准备,三、二、一,跳!”
阿福不管身后的各种嘈杂,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这是三楼,楼下正好开过一辆装满了床垫的卡车,阿福在松软的床垫上就势打了个滚儿来卸力,平安落地。
卡车司机并不知道楼上发生了什么事故,专心致志地开车,只一瞬间,卡车就消失在窗户后不甘心的吼叫声中。
阿福很快就接收了剧情。这是一个孝顺的姑娘,她的名字叫招娣,意思是招来一个弟弟,可见这家人重男轻女的程度。
这个世界科技发展水平一般,却仍然保留着一千多年前的规矩,比如说:孝顺父母,尊师重道,行跪拜礼等等。女孩一出生,就是家里的第一个孩子,取名招娣,五六岁时,弟弟出生,她就成了女佣,在家里干活(扫地、跪在地上用抹布擦地、擦桌子、洗碗……),给弟弟打骂出气,父母生气时也会推搡责骂她,她沉默寡言,身上经常青一块紫一块的。
招娣七岁上了学,终于在学校里找到了避风港。她学习很努力,一直都是第一名,但是父母并不把这个当一回事。她一直认为考上大学就能离开家了,但是,她十三岁时,遇到了一位好色的男老师,她被叫进办公室遭到了侮辱,跟母亲说了,却被骂不要脸,失了清白,让她干脆退学。她没有退学。那位男老师渐渐地没了顾忌,她彻底陷入了魔爪。
在她期待的十六岁快要到来之时,她的弟弟打架濒危,要换机械心脏,手术成功率低于百分之五十。父母在知道儿子使用女儿的心脏,手术成功率高达百分之九十后,果断同意了。医生警告他们,招娣的身体虚弱,要是换了机械心脏,手术成功率低于百分之三十,父母仍然不管不服,在意见书上签字。
招娣跪在地上恳求他们。她的父母却骂道:“你这个不孝女,真是太自私了!养了你这么多年,你要是不听话,就是不孝!你的身体是父母给予,现在需要你拿出心脏来救你弟弟。你的身体已经脏了,没了清白也不好嫁人,你还不如去死!”
这个国家注重孝道,如果她的父母,坚决让她去死,她不去死,就是不孝。别人管不了他们的家事,医生护士同情她,也无能为力。就算法律,还讲究一个“民不告,官不究”。
这个国家注重尊师重道,她长得漂亮,受了老师侮辱,家长虽然生气,也不敢冲着老师去闹。万一传出这个家不尊敬老师,那儿子就上不了学了,不能让这个不知廉耻的女儿拖累了儿子,所以,她的父母选择了忍气吞声。
是的,孝顺父母没错,尊敬师长也没错,可是,任何真理都有一个限度,超过了界限,就是错误!
这个国家在这两件事上走得太极端,都有些走火入魔了。
最终,这个漂亮女孩子在她虚弱的十五岁,以孝顺的名义,死在了换心脏的病床上。她死后,也不过是有好心人叹息了几声罢了。
就在医生和家长们急着调录像,去查找那辆偶尔路过的卡车牌号,打电话要求停车时,阿福已经在阿树的指导下,在一个卡车拐弯减速时的平缓路面跳车。
阿福一脸沧桑地坐在地上,对阿树说道:“招娣真是太不幸了,她的灵魂只有一个强烈愿望,想活过十六岁,取得身份卡,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快离开这儿,他们追过来了。”阿树提醒道。
阿福站起身,虚弱地一瘸一拐地钻进绿化带,拐进了弯曲的小巷里。
“今天就离开吧,有一列慢速火车出了故障,停在半路上,有列车员打开窗户透风,你可以钻进去。”阿树提供了详细的逃跑路线。
阿福着急地赶过去,半小时后,她如猫儿一般,神不知鬼不觉地钻了进去,随着火车的开动,离开了这座城市。
天亮了,火车上一直有人走动,阿福站在走廊的玻璃前,看着窗外的风景。这是一列观光火车,车速很慢。她看见火车经过了一处庞大的仪式台,在那里停靠了几分钟。在窗外的仪式台上,一群女孩子穿着漂亮的裙袄,跪在地上,拜谢师长,拜谢父母。接着,是一群男孩子,站在女孩子们身后,弯腰行礼,拜谢师长,拜谢父母。
招娣的灵魂有所波动,她羡慕的看着那一切,那是成年仪式,结束后,所有十六岁的男女都会获得一份身份卡,这是独立的标志。在那以前,小孩子是没有人权的,就像是奴隶一般,就像是父母的附庸品,不花钱的女佣,懂干活听命令,就像老师手里的物件,可以随意摆弄。
阿福也深有感触——女孩子要下跪,男孩子只需弯腰,这重男轻女也太厉害了吧!这个国家首先要废除跪拜之礼,否则女人们的膝盖总有一天会坏掉。
阿福趁着人流,在下一个观光点停靠时,从窗户里爬出去,消失在了人海。她饿极了,没有钱,需要一份工作。但是没有身份卡,没有任何店铺要她。她只有一身单薄的白色病号服,为了伪装,她故意损坏了衣服上医院的标志,将它变成了衣衫褴褛的普通旧衣服。
“我快要饿死了。”阿福感慨道。
“那个人身上有钱。”阿树变成权杖,飞出来,指着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说道:“他刚为他的情妇买了东西,为美人一笑一掷千金,他不知道他花了多少钱。”
阿福灵巧地窜过去,撞了他一下,如猴子一样,灵活地从他的兜里取走了钱夹。
“哎呀,那个小乞丐,身上没病吧!可别传染上我!”那个挽着男人手臂的娇艳女郎娇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