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拿点吃的,你先在这里休息下吧。”
阿秀努力憋着笑,怕那脸皮薄的少年又脸红,赶紧离开。
不一会儿,阿秀便装了满满一食盒的点心进了屋子。
她见这少年虽然饥饿之极,用起点心来却是斯文有礼,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停顿,每一个韵律,都优美可入画,说不出的好看,便好奇地问:“你是哪家的郎君?”
陈兴顿了顿,说:“吴郡陈家。”
阿秀当然是不知道,这吴郡陈家曾是跺一跺脚,这江州甚至是整个东晋都要抖三抖的顶级世家。
她知道的,也就是历史书上反复提到的王、谢两家而已。
但是,阿秀还是表现出恰当的惊讶和尊敬。
毕竟不能把自己的无知表现出来,是么。
阿秀见他吃的差不多了,递给他擦嘴的方巾,问:“你身子没甚问题了吧?何时归家?”
陈兴的神色彻底黯淡下去。
他欲言又止,“能否让我在这茶寮帮工?我什么都会做的!”
说完,还向阿秀行礼长揖。
阿秀听了,上下扫了陈兴两眼,严肃地问:“你的家人呢?”
陈兴默然,神色几变。
阿秀皱眉想了想,突然一个电光火石之间便有了个猜测:“是不是和家人吵架置气偷跑出来的?”
陈兴眼睛一闪,默认了。
没想到这茶寮丫头相貌粗鄙,心思却玲珑剔透,当真是一猜一个准。
“陈小郎君,我说几句,不中听的话请你海涵。”
阿秀立正,双手作揖,颜色肃穆。
“我虽不知郎君家里是什么情况,但若是因为与家人置气便只知道逃避,这和逃兵有什么区别?”
“逃避是不明智的。因为你不可能永远不归家,不去解决问题。”
“男子汉大丈夫,出了什么事,要有责任心,要有担当。”
陈兴听完,真真是羞愧难道。
这么浅显的道理还要旁人去点破,真是当局者迷啊!
陈兴正了正衣冠,郑重行礼:“吾乃吴郡陈家陈明之子陈兴,敢问恩人名字?”
阿秀侧身避开行礼,笑呵呵地说:
“这是什么大事?你明白就好。一会儿回家去,好好想想,切莫冲动了。”
“记住,意气用事最后伤害的只会是自己。”
不仅仅是自己,还有自己的亲人啊。
陈兴想到。
而被陈兴的意气用事所伤害到的陈母朱氏,正焦急万分地坐在刺史府厅堂上。
她虽年纪不大,可因担心独子,又一夜未睡,使得人显得分外憔悴。
昨日她和陈兴扯了几句嘴,她话说的重了些,儿子竟然就跑了出去,一夜未归。
她从十年前便守了寡,膝下唯有这独子。
夫郎和阿家阿翁皆已逝世,娘家也……娘家不提也罢,这阿兴就是她的眼珠子命根子!
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她可就真的活不下去了!
想着想着,方寸大乱的朱氏一大清早便上刺史府求见袁冠了。
若不是因为自己和袁刺史的生母以前还有些交情,她是万万不敢随意上这刺史府的。
她真是豁出脸皮,为了儿子,连长辈的谱也不敢摆。
见了袁冠,顿时就要跪下,哀求道:”刺史大人,求您帮帮民妇,找回民妇的儿子罢!”
袁冠示意身边的婢女扶起朱氏,不让她对自己行礼。
他轻轻一笑,竟如百花盛开,令人心神荡漾:
“令郎如今被人相救,正在卫家茶寮里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