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从今年新年开始,妈妈就变得很敏感。不知道是不是改善了的工作带给她更大了她更大的压力,她越来越难以包容生活里不完美的地方,仅仅是一个小小的差池便足够让她尖叫。

比如华兰没有放好的手链,比如阳台上老化的防盗窗,比如家里偶尔空空的冰箱。

华兰觉得又有东西闷在心头,比昨晚还要堵得慌。她不敢多看一眼妈妈的眼神,她怕她下一句就要问“是不是妈妈买给你的东西你就不喜欢啊?一定要和妈妈反着来啊?”

华兰反复问自己,是这样吗?

其实,就这两条手链而言,是这样的。

她简短地和妈妈道歉,说下次一定会把东西收好的。她沉默地把两条首饰装好,沉默地打包好回学校的行李,沉默地听着妈妈的喋喋不休,以免再进化成歇斯底里。

那天电话里妈妈的温柔好像已经是上个世纪的事情,变得那么不真实和捉摸不透。

没有大吵大闹,没有痛彻心扉,华兰只是突然觉得,回家好累,面对妈妈也好累。

她算是彻底明白了自己和母亲到底还是一对彻头彻尾的中国式母女,怎样都避免不了流为庸俗。

她们之间存在着不可弥合的分歧。

于是她再次在川中扎营——她这回也彻底明白了,为什么凌筱筱说“如果不想回家,周末可以留校”。一考之前,留校周的食堂突然多开了好几个窗口,用以招待越来越多留下来自习的高三学生。食堂黄色的灯会按时点亮,比学生更尽职尽责。

像雨夜漆黑海面上透亮的灯,刺激早起学生还混沌着的大脑。毕竟买完早饭以后,一天的学习也就真正开始了。

渐入十二月之后天气愈加寒冷,六点的天还是昏暗的,从后山高架上盘旋而来的西北风会卷席校园发出“呜呜”的怪声,很吓人。这种声音华兰从19年的1月份刚进川中的冬天就听到过,只出现在冬天,她曾琢磨过其中的物理因素,但直到现在都没有想明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