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层楼,来回三趟,仿佛有一种说不出的隐喻。
就像又重复走了一遭她普通的人生。
从一年级到六年级,从初一到高三,从大一到大四。
那沉甸甸的,日积月累的,折腾来折腾去要托举起未来的跋涉就像一次次把九十斤的书箱从一楼搬到六楼。
换过很多次教室,一层比一层高,读了太多书,堆起来越来越沉重。
然后她还在这条路上。
多么奇妙,林栖撑着膝盖在六楼的楼梯口,抬起头往走廊尽头看去,百叶窗里射/进来一束光。
光的形状像一柄笔直的长剑,劈在昏暗的廊道上。
时刻想放弃又刻刻坚持,就是发生在这样微妙的瞬间。
擦干净桌子,林栖蹲在书箱跟前,小小的汗珠途经骨骼,划过下颌,往下落,洇在黑色的笔记上,晕开已经干固的墨迹。
当初一本本往箱子里塞,如今又一本本往外腾,这些东西全经手过刑台云,那时两箱子沉甸甸的书他是不让她动手的,顶多就让她抱着她的腹腔镜。
她跟在他身后,走在贴着小广告墙皮污垢的水泥楼梯上,光从百叶窗里透进来,他们一层楼一层楼往下转。
现在酸胀刺痛的肌肉提醒她,她回来了,离开的几个月像是逃进了一场梦。
她在刑台云那里偷到了人生最轻松快乐的时刻。
林栖也知道刑台云肯定会放她回来,他那么聪明的人,那么心软的人,又怎么忍心看她那么艰难了还要费心在他跟前演戏呢。
刑台云的电话也是这时候打进来。
“已经到了是吗?”
他的声音沉稳,林栖辨不出他的情绪,试想一下如果她是刑台云,她其实是不高兴的。
她这样真的太任性妄为了,想去就去想走就走,甚至走时先斩后奏不打一声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