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安笑起来,拉住迎曦将要抽回的手,两只小手交握,岁安轻轻晃了晃,“孤可真是给自己找了个称职的女夫子啊。”
……
二月初二先农礼时,皇后与皇帝一同祭祀,以示田间劳作事农生产全民尽与。
先农礼之前,舒月便找了元怿,自古先农之礼皆唯皇帝亲持,她这样未免逾矩。元怿却不以为然,拉着她说道:“你知道户部的裴褚吗?朕是看中他农户出身,将他放在户部管理农田丰产推进之法,结果他可倒好,正经主意一个没有,要不是看着还算听话办事尚勤勉,朕早就打发他去了地方。”
阮舒月听闻一想,随即了然,“裴褚虽为农户,但却是正经的秀才功名,这样的人自然不会事农生产。”
“正是,我以为他家贫总会亲自料理事务,谁成想农民的儿子竟不懂种地,他家中自老父过世一直是母亲妻子料理,故而他对农事丝毫不通。读书做官为的是什么?朕若想要八股学究那还不一抓一大把,可又有什么用?八股可为百姓温饱丰收?”
“读书人本就可不与农事,这也不是一日两日可改的。”
“所以朕想了个点子,与其让这些惯会满口大道理的学子动手劳作,不若直接让他们的妻子名正言顺参与农事。寒门读书者亦不少,他们若不想劳作只肯读书,那家中的妻子定然需要下田,你参加先农礼就是表率,为天下女子事农耕田正名。而到三月上,我会同你一起去亲蚕礼,江南绣娘虽出名,但也有男子纺织,如此亦为绣工正名。”元怿笑起来,拉过舒月的手说得高兴:“当然这不是最主要的,朕的丰产之法推行的一直不顺利,也与农户多不识字有关,正好借此机会开设认字堂,让民间男女分席而教,长此以往民智开化,不愁国不富强。”
阮舒月听着不禁点头,待看向元怿亮晶的双眸时,她忽然明白,“如今可开认字堂为平民,日后也可开女子学堂为世家。”
“正是。”元怿一拍桌案,“镇国公家两代英豪,如今传家四代却是人丁凋零,唯一嫡子是个不学无术的,庶子又无有大才。但我听岁安回来说,他家的孙小姐聪慧多思,先生都夸有颗玲珑心。”自岁安进入论堂后,皇帝特开恩,又准许了礼郡王家的和安县主和几户世家嫡女跟着入宗学论堂,这位镇国公家的孙小姐便是其中之一。
“镇国公家的爵位不是世袭,若想再承爵家族中定要出个俊杰人物,你是想要将孙小姐?”
舒月看向元怿,后者对她点点头,随即又道:“平民家读书人若想不事生产,只有让家中女眷进认字堂学习丰产农田之法,朕不信平家女儿百户出不来一个会读书的,若朝中有世家子做女官,寒门无良才之子的,怎会不想着将女儿培养成才?”
“皇上以后,会否开女科?”
元怿笑了笑,脑海里陶依豪情万丈地说着“谁说女子不如男”的场景恍然而过,“我从不认为女子的才德天生不如男子,恩科就是恩科,既要为国家良才又何分男女之别?一视同仁方为正道。”
元怿说这话时成竹在胸的模样,有种方寸之间乾坤尽握之感,舒月看的心中感动,“皇上定为当世,不,是为万世明君。”
元怿点了下她的鼻头,“你也来哄我?”
“我说的可是真心实话。”
拉过舒月的手,元怿看向窗外明月悠悠一叹:“既常俗所存尽破,当世尽然,万世即见。”
先农礼毕,转过一月到了三月吉巳日时,皇后主持亲蚕礼,皇帝竟也一同参加。这让本就忍着先农礼的大臣们尽数爆发,谏官上疏皇帝不合礼制的奏折隔天便堆上了皇帝的御案。
是日,谏台几位老臣,加之三省六部不少官员都堵在龙乾宫前等着觐见,而此时已为御史中丞的陈洛谦也在其中。
“陈兄,听我一句,回去吧。”陈洛谦在人群中站的笔直,不防忽然有人来拉他。他回头一看来人,当下皱眉,“阮兄,我从来当你是个中直之人,怎得也惧厉怕事!”
来人正是阮恒晖,他将陈洛谦拽出人群才又道:“不是我怕事,我也是当你为朋友才说的,圣上圣明之断自有她的用意,你还是不要跟着凑热闹了。”
陈洛谦瞧着他,“我倒是忘了,阮大人是皇上的小舅子,自然觉得圣上圣明,独断。”
“你!”阮恒晖是个老实人,耍嘴皮子说不过陈洛谦,梗了半天只道了句:“你怎么如此说圣上!不要脑袋了。”
“皇上有过,你我作为臣子自当劝谏,我不信皇上若只为此便要诛杀言官!”陈洛谦一甩官袍袖摆,转身欲走,阮恒晖在后无奈,没成想他走了两步又回来一把拉过他的手腕,“走,你和我一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