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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元怿就坐在乾阳宫,以垂闻军机要务的心开始, 结果听完铁羡声泪俱下的一番言辞后,只觉一阵头痛。这个铁小姐她是记得的, 因着当年那场斗蟀之乱,是她和阮舒月相识的缘分, 这么多年两人偶也会提起此事,感叹命运玄妙缘分天定, 自然马车里的铁家小姐, 她也会顺便忆起。

“铁卿, 如今朕刚登基, 仍有繁多事务处理, 此事再议吧。至于铁小姐,还是为她选个好人家,若她愿意,朕可亲赐婚。”

“陛下,小女若愿,又何苦等到如今?只她一片痴心如磐石不可转,老臣就这一个女儿,亦是心疼,这才舍了这张老脸来求。”

元怿按了按额头,这个铁羡,郎延拓的坏主意没少出自他手,其为人可实算不上光明磊落,为官也当不得清廉明政。元怿虽知他为人做派,但眼下这时节,司马阔掌兵之患未解,她就这般公然斩杀投诚之臣难免寒了朝中众大臣的心。只丞相之位铁羡高低是担不得了,因此元怿一登基便将他重新任为刑部尚书。放眼如今朝中,可用之人寥寥,又大多是郎延拓所剩的“心腹肱骨”。元怿只能再请谢绥出山,任其为右丞相,再封邱本玄为左丞相。并任昔年蒙冤枉死的淮安左都使洪文渊之子洪明昭为尚书令,统领六部。梁忠为太尉兼任天策将军,统领天下兵马,孙佐为镇军大将军,侯伯川为怀化大将军并共同统领京畿兵马。如此尚算暂时稳住眼下之局。

“实不相瞒,朕已有心仪的女子,只待接她进宫大婚。”

“陛下,臣同小女没有觊觎后位之心,能做个才人伺候皇上左右便是她的福气了。”

话说到这份上,再拒绝的话说出来,就要两方难堪了。况且皇帝登基后,本就是要选秀充实后宫。元怿紧蹙着眉,一时不知该如何办法。正在为难之时,候在外的太监进殿来报,说是左丞相带突厥使臣觐见。

元怿暗自松了口气:“宣。”又对铁羡道:“铁卿你先退下吧,如今朝中局势不稳,你作为刑部尚书,还要多多尽心才是。”

“是,臣定当鞠躬尽瘁,为陛下效忠。”

铁羡退出时,邱本玄正带突厥使者进殿,相互错身时,铁羡稍侧目,见那突厥使者中竟有一女子,他略一怔,那伙人进去后,铁羡一思忖随即快步走出乾阳宫。

邱本玄带着突厥使者觐见,木托耶继位也不久,若真同黎朝打起来,到时候双方元气大伤,对国家也不见得多有益处。况且他同元怿早有约定,今日来不过是将当日口头之约宣于纸上,同时也为退兵寻个理由。

互市重开,边境通商,由黎朝突厥两国重设通商行令,将贸易合法化,不仅惠民利国,亦可促进两方安泰和平。只互市重开,其中若有一方有野心私心都将祸患,因此突厥黎朝交战百年互市也关了近百年。元怿将洪明昭和邱本玄拟定好的边境通商之法细细研读一遍,又传阅臣工。同时朝廷派遣得力人手监管,而与之首批贸易的商贾世家,便显得极为重要。

“安州洪家,汴州阮家,此阮家,便是阮舒月的家族吧。”

角楼之上,元怿俯身瞭望,整个皇宫尽收眼底。“是,汴州阮家乃百年商贾之家,当得起如此重任。”

在她的身旁,是编入此次使者队伍的霓伽公主。“你对她,当真如此上心。”

元怿笑笑,“这是自然。”或许是她语气里自然流露出的亲昵太过刺耳,霓伽提高语调:“若她回不来了呢?”

元怿本在眺望城下之景,却突然转过头来,那一瞬间,霓伽在她眼里看到了隐忍的杀意。她从没见过,应该是说,她从没见过元怿这般对着自己。

“不会,她一定会回来。”

霓伽愣住,不知为何,脑海里浮现出末州小店里那个初遇的少年。沉默却又温暖,眼前的人和现在的人,终究不会再是同一个人罢。或许她们从来都是一个人,只是她再也不会出现在自己的世界里,就如当年那般。

“元怿。”她唤她的名字,此时她不再是突厥的公主,她亦不是黎朝的皇。“你心里是否真的,一点都没有我?”

元怿收敛起情绪,霓伽帮过她这么多,又在城门一箭救了漠城,若她所求外物自己定会加倍给予,但唯独感情二字,她做不到。

“霓伽,我们落难相识,在我心里我一直当你是最好的朋友,但也仅仅是最要好的朋友。”

霓伽望着外间的城楼街道,京都繁华热闹,但却连建筑都如此规矩有序,和草原完全不同。或许,她该早一点来中原找她的,霓伽想。可如果再让她重新选一次,她想她还是会留在草原,同她哥哥一起,将属于他们的家园夺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