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浥突然想起那年剖心生祭,他站在天台上远远地看到慆濛外衣宽袖上水蓝色的云纹在猛烈的风中翻飞,也远远地看到苍穹一个伸手间,血色包着透明色就从慆濛的脸颊蔓延到颈部,再到双手,安静地应着泉济城的爆炸轰隆声。
朝浥嘶吼着“不要”,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反抗苍穹的独断,但他又乞求“师父”,为了慆濛,朝浥甘愿被苍穹当个笑话。
朝浥难得一次发出的虔诚祈祷没有被苍穹听到,厉风摧毁一切如同大象碾死蚂蚁。
来不及了,朝浥决定用刀,用慆濛的刀违背慆濛的意愿,毁掉自己,让慆濛生。
那一刀割下去太疼了,血气直往喉咙涌去。本想祭出一整颗心的朝浥突然停止了动作,他不想让慆濛背负送刀杀人的负担,更不想慆濛醒来后找不到自己,体会刀割般的痛苦——虽然慆濛沉默应他的表白,但他知道他对慆濛风筝找到绳索一样的依赖。
朝浥像亡命之徒,献出半颗心供慆濛的魂魄汇聚不散,保留半颗心供自己活命,这是他能想出的,不让自己痛苦,也不让慆濛难受的,最好的办法了。
朝浥跪在地上,紧紧地盯着慆濛无起伏的胸口,他想去碰一碰慆濛的指尖,但他不敢,似乎只要碰到了,慆濛的死亡就被一锤定音——苍穹那伸手间的神力震得慆濛从身体到灵魂尽碎。
苍茫半空,无数的尘埃从远处飞起,四下散开如灰色无光的烟花,一簇簇几近透明的魂魄奔向带着血色的金色,金光黯淡落于地面,地面上两个浸在血里的神使身影幢幢,一躺一跪,静谧地宛如雕塑。
朝浥垂着头,似乎感受到血液仍在流出身体,他想,你怎么还是散了,我可是剖了半颗心去生祭你的啊,你怎么还能,还舍得就那么一下子灰飞烟灭了,我舍不得你难过,你倒叫我恨不得去黄泉路的尽头讨要一碗后悔药。
朝浥无力地扯了一下嘴角,对苍穹在云端消失前的最后一句“逆子”充耳不闻。
行,那就从此人间无神使,天下大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