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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呢?严彭悄悄擦净了眼泪,为什么总要让苦命人遭这般的疾病,连善终都成了一种奢侈。

“别看了,先喝药。”严彭拿下他手里的文书,“都甚时候了,还想着你那点破改制。你若再这般,我们就给你那些条框都废了,然后贪他个百十千万去。”

“哈哈……你才,不会呢……咳咳……你,你舍不得,咳咳……”

郑必先接过药碗,然而连端都端不住,还是严彭小心翼翼地喂进去。可他好像连吞咽都变得极为困难,一碗药最后洒了快一半,才勉强让他喝进去。

“文准,你……你是不是疼?”

疼,要命地疼。郑必先现在觉得,活着就是给他上刑,肺里也不晓得挤了甚,喘息之间针扎似的疼。这些天一直在隐隐发热,精神亦开始恍惚,偶尔还能看见些个故去的人朝他招手。

“我无事……咳咳……我,咳咳……”

严彭慌忙扶着他,然而大口的鲜血从他嘴里咳呛出来,他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好像有甚无形的物事正一点点榨干他的命,走之前还要施这活人难以忍受的苦难给他,好似不这般就不尽兴。

临近年末,杂七杂八的事一大堆,于是几个人便轮流守着郑必先,却没讲过一句怨言——毕竟他们都清楚,说不定哪一面,便是最后一面了。

京里下了一场大雪,都说瑞雪兆丰年,这一天又正好是冬至,分外喜庆。

严彭已经不和郑必先说一些定会好转的话了,他看得分明,难道病榻上的人就看不分明吗?于是这个冬至,他只是默默地陪着郑必先,等着方俞安应酬完了宫里到这来。

“咳咳……想不到,陪我,陪我走到……咳咳……最后的,是……是你……和,咳咳……和殿下……咳咳咳……”

严彭为他顺着气,然而郑必先每次吸气,都如同一声呜咽,像是泣血的悲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