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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句话之后,妖灵再没有出过声。问师父,这似乎是个省时省力的好主意,可是,我不敢。

也说不清是出于什么心态,或许只是出于做错事后对承担后果的恐惧。我清楚师父不会像爹爹责骂我,也不会像娘亲用竹条子抽我。可我依旧害怕,哪怕只是担心师父会从此发现我不是一个乖孩子,或只是更简单地,怕他会皱眉头。

那时我还不相信会有人永远站在我这一边,毕竟我只是个从没被尊重过的小孩子。一个人发了会儿愁,小舟晃荡中,我跑到舟头,鼓起勇气问:“师父,这只妖……要怎么办好?”

师父似是侧头想了想,道:“这只妖灵非比寻常,是凶兽狰。按理说该带回昆吾山处置,不过也不急,我带你吃了石榴再说。”

昆吾山,那该是师父的家了?我忙道:“我现在不想吃石榴了。”

“晚了,”师父认真道,“为山九仞,功亏一篑。最要不得就是半途而废。”

我不明白,就是找个石榴吃,师父都能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后来了我才想明白,只因为提出吃石榴的并不是我,而是师父。我略郁闷地在船舷上坐了,想了想又问:“师父,你家是什么样?”

“昆吾山?”师父有些为难,尽力描述道,“也算得上是钟灵毓秀。山并不高,倒是看得见千岩竞秀,万壑争流的风景,此外么……山后有许多格外高大的木棉,松柏,紫薇,还有一棵菩提。春夏阳坡会有青翠的草地,山麓是杜鹃花,往上了野花会细碎一些。”

我忽然想起,那一年我养的兔子被爹爹爆炒成了一大盘,燕朝歌曾安慰我说:“你看开些,听我讲听我讲。它们不是死了,只是去了个好地方——那儿有参天的菩提树,草料和萝卜堆成山,漫山遍野都是野花。”

似乎,去吃石榴也是挺好的。江面风平浪静,艄公哗啦啦摇着桨。听我与师父有一句没一句谈着闲话,老人回过头来,咧嘴一笑道:“看哪,到岸了。”

不远处的江岸,的确影影绰绰是屋舍鳞次栉比的模样。师父也向着对面望了望,问艄公道:“老人家,这城镇可有名字?”

“就是江左城。”艄公答话道。

五日的水路,小舟终于靠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