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拼了命地抬起头,想透过模糊的视线找到自己的武器,然而摇晃的火光里,有人朝他缓步走过来,那银白的曳撒浮动着雪一样的光辉,而她的脊梁挺得笔直、像穿刺在他心口的这杆长枪。
司扶风蹲下来,看着他渐渐浑浊的眼睛,脸上还是那样的平静,像在给谁心平气和地讲道理:
“你同我说英雄?你们的大汗不也假惺惺地称我的父王为英雄吗?可是三年前,你们围困平虏关整整三个月,最后用百姓做诱饵,骗我父王出城的时候,怎么没想到,对待英雄不该用这种低贱的手段呢?”
“我亲眼看着你们的大汗把我父亲拖到城墙前,让我打开城门受降。我望着我父亲的眼睛,一下一下地摇头,那个时候,你们怎么没想过,英雄和他的儿女不应该受到这样折辱呢?”
“你的大汗当着我的面,一刀一刀、亲手砍下了我父亲的头颅。我就在城墙上一刀一刀的数着,一共七刀,他不肯给我父亲一个痛快,还用投石机把他的头颅扔进我怀里的时候,难道你觉得、他是个英雄?!”
“对英雄做出了如此卑劣的事,你们有什么资格,同我谈英雄?!”
她突如其来的怒吼撕裂了黑夜,那裹满纱布的手狠狠攥紧了枪杆,巨蟒便在查干巴拉的骨肉里钻拧吞噬,他凄厉地惨叫,狰狞的脸和披离的鲜血此刻没有丝毫的尊严。
他在异国的尘土里挣扎嘶吼,而他的大汗在金帐中,将美酒洒满女人的身体。
英雄?闯进别人家园的那一刻,还有谁是英雄?
司扶风死死掐住了他的眼皮,逼着他在剧痛中睁开眼睛,清清楚楚地看好她的脸。她的脸上亮闪闪,不知是血渍、汗水还是泪水,声音因为血液的沸腾而炽烈:
“查干巴拉·乌尔汗,你先走一步,你的父兄、你的将军、你的英雄,我马上、就送他们来见你!”
她深深呼吸着冷冽刺骨的寒气,像是要把人间的冰冷都刻进无法摧折的铁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