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相对而躺,宗政羲抬手给他轻轻拭下额眉间汗水。
这动作有如重新触动他睡梦中的机窍开关,付尘猝然抓上男人手腕,怔怔瞧着他。
手中力道不小,好像要挽住甚么。
宗政羲就势捏了捏他侧颊,和声道:“怎么了?”
付尘眸光闪烁,而后缓缓撤下手:“……不是梦。”
男人在被下重又牵上他的手,暖流热力沿手周穴位淌下。
“嗯。”他应了一句。
呼吸声起伏平稳,缓缓应和了某种秩序。
两对乌瞳在漆黑中相互反映着薄光,宗政羲忽道:“在想甚么?”
“……嗯?”
“在想甚么,告诉我。”
付尘稍稍扭了下肩膀,将半压着的左臂朝前伸张开,双手捧着对面人的掌心。
“许多人,我自以为亲近了解,但似乎,从来都没真正了解过。”
“比如?”
“比如我娘,”付尘垂眸,“她给我性命,给我两回性命,养育我十二年。我却从来……从来不知她是甚么人。”
“过去,我一直以为只有倪氏唐氏那样刻意瞒骗之人,才会令我尽生迷惘,看不清真相事实。但我现在发现,即便是真心亲近的人,也了解不得全部。有很多东西阻碍着这种亲近,愈是想要发现,却陷入愈来愈多的误区。我小的时候,我娘跟我说过很多谎,但我现在才开始知道……不,也许、也许我那时就知道,但只是不肯相信,所以自欺欺人。”
“了解了之后呢,你要怎么做?”
付尘缓缓抬眼:“不做甚么……只是、只是了解便好。若是连至亲之人都不得探知实情,到了别处,只会碰上更多谎言。如果没有这份坦诚,碰上疑难,也解救不得,又谈何至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