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尘一噎,在男人稍显冷漠的注视下躺上床,搭上被。多少年没有人管过他,骤然有个人这样命令,他只觉古怪而别扭,或许还有一点隐秘的新奇,他选择放纵自己跟着男人的指令行动。原本以为心中所想甚蕃,应当是同往常一样难以入眠,然而却在脑袋沾上硬枕的一刻,自周身传来彻底的松懈和踏实感,这种久违的难得令他眼眶一热,仓惶闭上双目。
太阳穴间嘣嘣的鼓噪混沌也随着青年有节律的呼吸渐趋沉放下来。
獠牙收掩,眉目安和。
宗政羲转椅到床边,将膝上搁的裘衣抖了两下,一层灰哗哗地下落。他干脆掀了个面,铺在那床棉布被子上面,注意到青年此刻少见的安静颜色,手间动作一停,有什么东西在心头抓挠一把。
“傻子,”宗政羲低声道,似嘲似叹,“有衣服路上不会穿……”
他再将被子连带着裘衣向青年脖颈边上提了提,一边顺势搭上青年露在被外的一节手腕,须臾,眼光闪了闪,原本平淡的目色骤然冷降下来。
宗政羲指尖下意识用上了些力道,也不顾床上人是真睡还是装睡,沉声道:“染了风寒还敢喝酒?”
他这才醒觉方才青年面上不正常的红色也不全然是酒液所致,酒水确有御寒功效,但病中贸饮不过是在身体虚弱时以毒攻毒,于周身经络循环更是有害无利,无异于自损根基。
宗政羲面色阴沉,方才他那一言既出,他立即能感受到青年呼吸有轻微的延滞,心中犹豫刹那,仍是没有出言戳穿他。
他望着青年眼皮悄悄滚动的动静,微微出了神,脑中骤然想起的是方才青年款带笑意的目色。他先前一直觉得这人同贾允于外形上无多相似之处,故而少有将二者模糊错认之时。唯独在方才那一眼中,几乎是复刻而来的熟悉眼波,霎叫他心思翻狂。
贾允容色一向温厚宽言,而这青年却不同。自他同他相识起便能感到其瞳孔暗处的凶煞戾气,只是掩藏得深,常在动过刀枪之时才能初现端倪,自到了胡羌之后,这股子险劲露出不少,却还是被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