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屋中氤氲着药香气,又裹着渐浓的安息香。
倪贵妃眼角泛酸,低声道:“陛下如何能这样说……陛下既然身为天子,得负天命,便不该有那些鲁莽行径……哪里有不顾一切的勇呢?何况是陛下这等身份……”
“你……知道当年那些事了?”宗政俅缓缓道。
倪贵妃侧身轻拭着眼角,闻言又凑近,道:“陛下刚刚说什么?”
宗政俅恍若深疲一般,将一只皱纹叠布的手从金丝锦被中伸出来,青筋突迸,他垂眸道:“婳儿……答应朕一件事。”
倪贵妃上前轻握住他手,低声道:“陛下这是作甚,又不是难以疗愈的大病……”
宗政俅轻轻勾了嘴角,嘴上的干皮撅起,道:“不是交待什么正事……”
“你帮朕……把殿阁书房中所挂、所藏的书法墨宝、古画手迹一并都烧了罢。”
倪贵妃抬眼望他:“为何如此?这些不都是陛下生前珍爱之物?付之一炬,这要多么可惜。”
“朕深知朕有罪过,”宗政俅半阖着眼,一缕白发从枕边滑至床头,“从前朕因贪于文事雅艺,荒了政事,朕有怠惰之罪,有别人替朕受着。现今,许多人事都变了,行至终途,朕也不愿再求什么好名声,就把这些负罪之物,一并烧了干净……朕对不起这些古物,也对不起因而耽搁的朝廷正事,但这次,终归是朕自己要担起后世史家的诋詈,起码,十年百年之后,朕心安了……”
倪贵妃紧了紧手指,看向宗政俅,道:“好。只是陛下生前所钟,真的就这么放下了吗?”
“朕早就不晓得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么了……但人总归是重于那些冰冷的古卷的,”宗政俅言及此,顿了下,转向倪贵妃道,“婳儿,回去好好歇歇罢,别整日来这儿守着,如今要照顾好自己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