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明似乎看懂了他未尽的话,又似乎并不当真期望他把这句话说完。真话总是残酷的。于是陈景明顺着他耳畔轻轻地叼起他颈侧那块痒痒肉,口齿不清,含糊说:“嗯,看完蝴蝶花,我们一起去拿打火机。”
郝春如释重负。
“等一下!你们两个,喂——!”
郝春刚待过的病房的门大开着,钱强不服气地追出来,大声唤他们。但他俩却充耳不闻,三十五岁了,有资格对外界充耳不闻。
陈景明与郝春甚至忍不住对视了一眼,意外地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笑意。
他们有好多年不曾这样默契了。
“走吧,”陈景明趁着这朵笑意轻吻郝春的唇角,声音一瞬间沙哑。“要不要我扶你?”
郝春嗤笑一声,侧脸避开他的亲吻。“老子还没虚弱到那个程度!”
难得的,陈景明也跟着笑出了声。
这一幕很熟悉……熟悉到,对于追出来的钱强来说简直刺眼。
时光兜兜转转,三个人都过到了而立之后,才忽然发现原来最初就是最终。十九年前在九中的宿舍楼通往天台的楼梯道尽头,黑黢黢没开灯的死角,钱强意外撞见了这两个人。当时这两个人毫不避讳地、放肆地拥抱亲吻,他脚步声那么重,到后来甚至故意跺脚,都没能惊动这两个人的小世界。
这么多年过去,仍然……还是这样。只要这两个人在一起,外面的世界都会自动虚化成背景色,仿佛一切都不过是浮着的灰尘粒子,只有他和他,能脱离在尘世之外,从尘砂变成了星子,映照在彼此眼中熠熠生辉。
缺了一条胳膊的钱强傻愣愣地杵在原地。耳边一声声、一句句,都是陈景明与郝春看似漫不经心却又透着无限亲密的话语。
—“景山那家医院已经拆除了。”
—“嗯。”
—“阿春,我想过了,”陈景明的声音变得清澈,就像是暴雨后乍晴的天空,云丝儿打着旋儿,在长廊那头荡开。“咱们先去a国治,尽人事而后听天命。要是真治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