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淇霎时愣在原地,良久才不可置信地抬起手指着对方道,“朕说的话,什么时候论得着你指指点点。我想做的事,全天下人都得迁就着!”
那道士忽然站了起来,往日刻意弯下去的脊柱伸直,一向用于伪装的软弱神情也消失殆尽。看上去有几分疲惫,却又像一只精明的老狐狸终于露出爪牙一般,令江淇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道士略带讥讽地笑起来,嘲道,“陛下,在您的皇宫中,和我这样一个年老体衰又手无寸铁的道士,你尚且吓得后退,那若是遇上萧向翎,遇上江屿,遇上北疆的狼军,又当如何?陛下连发放命令都要拿丞相做挡箭牌,才能稳固住威信和地位,如此,陛下真的觉得全天下人都会迁就你?”
“江屿今夜就将被杀死,若是萧向翎敢率北疆军与我抗衡,那我中原又何尝没有军队?”江淇显然被戳到了痛点,厉声说道,“无论如何,我才是当今的皇上,才是你们马首是瞻的对象。”
道士摇头,“依我看,陛下今晚大可不必再等,因为江屿今夜或许并不会殒身。”
江淇大惊失色,“这件事从始至终都是道长一手策划,怎会出差错?”
“我之前就看出,魏东并不忍心真的杀了江屿,我夜观天象,也觉得此事极难做成。陛下,逆天改命,也要有个前提。”
他缓慢开口,“当事人有足够的能力,可以改变天命。否则,那就是大势所趋,天经地义。”
江淇指尖颤抖得厉害,死死瞪着道士,咬牙道,“我才是天子,我就是天命。即使这位置并不是我所求,但我可安坐龙位,也可全身而退。”
“全身而退。”道士笑道,“古往今来,但凡有皇位交接之事,又何能全身而退?”
两人正交谈,外面忽然传来细密而沉重的脚步声,随即门被打开,魏东提着剑站在门口,浑身是血,看上去有些可怖。
“如何?”江淇几乎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般上前问道。
“启禀陛下,道长、”魏东站在原地说着,“属下无能,后有萧向翎带少量北疆军前来阻拦,把七殿下带走了。”
还没等江淇会话,魏东再次开口。他并没有跪在地上行礼,而是直视着江淇说话,僭越与不恭敬的情绪透露得明显。
“敢问陛下,让我们杀掉七殿下的原因为何?之前说是与北寇勾连造反,但北寇至今安静规谨,几个月无任何风吹草动。而礼法上,皇子定死罪必须经详细查明,证据确凿且诸告朝中天下才能行刑。而陛下仅凭借一口之言怀疑,却让我们在暗处悄声将七殿下解决掉。为此事不少弟兄都惨死刀下,可敢问这之后,陛下是否即将要兔死狗烹,过河拆桥。”
“胡闹!”江淇被这一段话气得几乎要喘不上气来,刚想出言反驳,却又觉想说的话言辞粗鲁,并不适合君主,而面前的人无礼僭越,他竟也不知该如何说话,如何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