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愣愣地想,好像刚从旧宫遗迹出来时,他在一个破庙里,向那面目模糊的神君许过愿望。
许的什么愿来着?
一叫宋徽明挫骨扬灰,二让他乐游人间,三让宋徽明灰飞烟灭,再不如轮回。
不成想,愿望实现得这么快,可真是位好神君,偏偏卡在这么个点,让他来得这么快,走得也这么快。
真是位让人心想事成的好郎君。
他也不知是该谢天神有灵,让他如愿,还是该怪神不解风情,不让他在那个人面前再多骄矜掩藏一番早就颤抖不已的内心。
宋徽明真的没了,他再不能向谁道尽千年来的冤屈,也说不完藏在心底的真心与留恋。
一直悬着的东西终于尘埃落定,他说不上心里是空落落的,还是暖暖的,但他知道,那片阴影散去,他再无可留恋的东西。
他捧着黄沙又哭又笑,小道童将他拉起来,他人也仍跪坐在地上,眯着眼看向黄沙阵阵的天,不言不语。
“竹哥哥,竹哥哥?”
全瑛知他脾气,遇事发火向来动静大,眼下宋徽安遭受了最重的一击,脸上却仍挂着他从未见过的凄惨痴笑,着实让他心惊,他一边喊他的名字,一边用袖口去擦拭他脸上沾着泪水的黄沙。
他根本不敢直视现在的厉鬼,生怕多一分毫的、不适合小道童身份的爱怜与痛惜都会让宋徽安察觉出异样。
他离自己的爱人如此之近,却不能让他知晓自己的想法,甚至是真实的存在,那句无法说出口的“我在”,硬是被摁死在肚子里,化作狰狞古怪的利刃,撑破他的心肠。他本就是脾气顶好的神,也从不知道自己的心肠会如此柔软,好像一挨上那没有实体的刀子,便肝肠寸断,血流不止。
也不知过了多久,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宋徽安终于缓过身来,双目渐生神采,微微转头,看向盯着自己的小道童。
他“嗤”地一声笑了,知道自己肯定笑得比哭还难看,却只用低低的声音道:“对不起,好阿沐,竹哥哥是不是又吓到你了……?对不起,我又失态了,这人没了就没了吧,是我不好,不仅处理不好自己的事,还要拉着你看我发疯……”
“没有的,没有的,”小道童张大眼,颤声道,“能陪着竹哥哥,我便很开心了,竹哥哥开心,我也开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