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习惯了凡事与他商议,喝他烹的茶,与他对弈,熏他调的香……

朝苍梧夕碧海,这是余信的选择。他不欠她的,她怎能恩将仇报,困住他?

余信想也许不该在她继位初始辞官,免得有人议论她“鸟兽尽,良弓藏”。又自我排解,朝臣若能这么想,倒也会树立新帝的权威,叫有功之臣不敢居功自傲。

不是不想多陪辅佐她几年,只是他的命数已尽。

千古苍凉天水碧,为谁粉碎到虚空?一语成谶。

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一日,他连“继任者”都已安排好了,到了不得不放手的时候。他做的最后一件事,是抹去一些事情之间的重要关窍,让赵清姿无法将他与系统联系在一起。

抹去与余信有关的所有记忆,或许是最好的方法,但他无法罔顾她的意志。

犹记一次对弈,赵清姿曾说:“我失踪的那一年,被迫和厌恶的人朝夕相对。时时想起与先生吃茶弈棋的时光,那些回忆,是莫大的慰藉。”

对他而言,又何尝不是如此?

在他漫长而又枯槁的岁月中,她是唯一的慰籍。

“我知道,梦总是要醒的”

翌日早朝之前,女帝提笔在奏折上落下朱批,准了丞相的辞呈。

余信离开长安那日,赵清姿摒退了宫人,只身站在兴庆宫的城墙上。长安下了第一场雪,碧瓦红墙上积雪盈尺。雪下得很急,兼之雾浓,咫尺不辨,雪色掩盖一切,望不见那一身天水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