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兰终于明白,裴昭不是不爱说话,只是说话时间,间隔比较长罢了。

这么一大段话,竟然一个字没卡壳。沈兰以人度己,觉得自己都没办法像他这样,顺畅流利地说到现在。

白至秦拍掌,“阿昭,没想到你平日里不言不语,却是心思最为缜密的那个。我……我愧疚,不如你啊。”

小蕙连手中的馒头都忘了吃,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裴昭。

萧宁却笑了,他朝裴昭挤眉弄眼:“阿昭所言确无差错,不以规矩,不成方圆。”

沈兰看苗头不对,赶紧把这火苗扼杀在萌芽中。

“阿昭说得对。若无银钱作基础,那些个理论学说,岂不都为空穴来风?我道你们名士自风流,定然不屑与这些阿堵物为伍,也视我们商贩为重利轻义的下等人。

然,小至店铺盈亏开关,大至经世济民之道,莫不与土地、赋税、军需、俸禄、粮饷息息相关——试问万丈高楼,从何而起?户部四司,所设为何?若要洞明世事,这些皆算作学问,只是从圣贤书中,断然读不出。”

沈兰说完,别有深意地挨个看了一眼。

“变迁朝代如暖阳,法令政策便如这日光,而个人命运,不过如这浮尘。若说隐居山林、不问世事,便可不受这世间纷扰,不过白日做梦。

须知这人间,虽有光线照不到之处,然,浮尘之自主与自由,何足道哉?”

众人静默。

小蕙托着下巴看沈兰,心想小姐就是厉害,坐而论道,可不比这桌上另外几人差。

只是所言,她虽听不懂,却别有一种身世浮沉、不由自主之意。小蕙不知自家小姐打小从未离开过京城,却为何生出此种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