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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本以为,一辈子就这么下去了,完了!……没成想啊,老天开眼!又给了咱一次投胎的机会!……咱们都是罪人,手里都不干净,身上绿得让人恶心,想洗是洗不掉的……”他抬起右手,连刀带鞘地往外一指,“瞧见外边什么颜色了吗?咱们得把自个儿染得跟他们一样才行,用什么染,你们心里都有数,不是鞑子的血,就是自己的血!”

他接过布条,扬了扬道:“这是今早外边儿射进来的,全城上下没有不知道的。这大狄国的天下,人分三等,鞑靼人都是老爷是主子,有钱有势的大家富户排在第二,咱们剩下的,都是猪狗不如的第三等!实话告诉你们,二虎刚打严大麻子那儿回来,他们半个时辰后接班,再过半个时辰,他们就会打开南门放外边儿的好汉进来。而咱们……玩儿一票大的!去县衙!去割了那千户老爷的狗头!成了,咱们今后挺直了腰杆儿当老爷!不成,咱也图个痛快,给乡亲们留个交代,再不用猪狗不如的活受罪!”

众人全都大吃一惊,原本以为偷开城门就成了,没想到老大哥的胃口居然那么大,那可是在太岁头上动土,是要掉脑袋的啊!心中难免惴惴不安,可又记挂着杀人夺产的诱惑,千户老爷柯克儿可是龙川城名副其实的首富,光田产就有三千多亩,妻妾成群,奴仆过百,若是杀了他……大伙儿一头冷,一头热,不由面面相觑起来。

蓝队长缓缓抽出腰刀,随手将刀鞘扔在地上,挺刀说道:“哥哥我把话撂在这儿,这场大买卖老子是做定了,你们都是我的老兄弟,谁要是不愿干,说出来,今晚就在这儿安心歇着,我保你平平安安的。愿意拼一把的,站出来,哥哥我带你们发财去!”说着,他将刀锋在胸膛上用力拍了拍。

“大哥!我跟你去!”童二虎昂首踏前一步,扭头喝道:“你们到底去不去?是爷们的就放个响屁!”

“我去!”第一个响应的竟然是那个叫柱子的半大娃娃。他拔出一把匕首,重重戳在桌面上,“贱命一条,死就死了!千户家的小娘么上回抽我一马鞭,爷们说什么也要抽回来!”

众人一愣,接着哄堂大笑起来,有人贼贼地喊道:“一鞭之仇定是要抽回来的,可抽的不是马鞭,是人鞭!”此言一出,笑声愈烈,淫风荡气盈满斗室。

唯独蓝队正没笑,他郑重其事地对柱子说:“好!好孩子!是条汉子!哥哥我答应你了,事成之后,你活着,柯克儿的小娘么就是你的奴婢,爱咋抽咋抽,你死了,哥哥就在你墓前宰了这小娘皮,让你抽着她上路!”

“好!多谢大哥!”

蓝队正转过脸来,冷然道:“你们笑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有仇报仇,有什么可笑的?狗子!你媳妇咋死的?她好端端的为啥投河自尽?铁娃!你爹的腿是谁打断的?你妹子是谁卖去窑子里的?倔驴子!你祖上传下的二十亩地呢?上哪儿去啦?啊?……瞧你们一个个儿的,乐个屁!不像个爷们!还敢笑话柱子,我呸!”

这一嗓子出去,纷乱的笑声戛然而止,屋内静得出奇。过了一会儿,他们一个接一个站了起来,都不说话,眼神却凶厉的可怕。眨眨眼的功夫,再没有一个人坐着了。

蓝队正竖起大拇指,改颜赞道:“好!这才是好汉所为!告诉你们,哥哥我买通了县衙的马夫葛蹄子,咱们从后门溜进去,未必不能成事儿!”

众人一听信心大增,齐声应道:“好大哥,咱们听你的!”

蓝队正目光一一扫过众人,沉声道:“这趟买卖,不死人是成不了的,咱们按老规矩办,大事儿一旦成了,殿下赏的家产不管多少,咱按人头分,活着的分一份,死了的分两份,杀了正主儿的分三份,都听明白了吗?”

众人群情激昂,大叫:“妈的!豁出去了!就这么干!”

天下有一种特殊的强盗,他们平时为民,春耕夏耘,种桑养蚕,与寻常老百姓没啥两样,可一到了夜里,这些老实憨厚的泥腿子们就会扔掉锄头,拿起刀枪,用一条黑巾将淳朴善良的面孔遮盖起来,化身剪径强梁,明火执仗,拦道掳财,杀人越货,绑票勒索,除了奸淫妇女,他们几乎无恶不作。完事儿了财一分,黑巾一扯,各回各家,又成了安分守己的老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