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都是在认识你之前。遇见你之后,我很快就不这么想了。”看到夏弥旬的眼泪一颗接一颗,“啪嗒啪嗒”砸在地上,商籁很慌张,慌极了,想伸手帮他拭去眼角的泪水,可夏弥旬自己狠狠擦了把眼睛,抬起头,对他说:“你会这么想很正常,本尊可以理解。可是,你为什么要一直瞒着本尊?在知道本尊其实是守法公民后,你为什么不跟本尊坦白?”
商籁动了动嘴唇,火辣辣的气流顺着喉咙钻进胸腔,像生生吞下一枚刀片。他是有很多理由可说的,真的,假的,半真半假的,因为一直没做好准备,因为总有时机不合,他相信不管怎么解释,夏弥旬都会接受,都会相信。
但是,那些都不是本源的理由。剖白了内心,他发现自己一直在逃避,逃避至始至终萦绕不散的问题——
如果,当初自己是以神的形态与夏弥旬相遇,夏弥旬还会喜欢自己吗?
夏弥旬又是否曾在自己身上,追索过记忆中无比怀念的人类的余温,哪怕只有一瞬?
甚至,当夏弥旬知道自己喜爱的所有“商籁”的特质,最初都不过是惟妙惟肖的模仿,会不会失望透顶?
答案,他不敢知道。
商籁垂在身侧的手掌握紧又松开,累累积压在他身上的漫长岁月仿佛就此消失,整个人真沦落成了个泥塑木雕的偶像,既不结实又没分量,而且空荡荡的没了心。
迎着夏弥旬的视线,他第一次沉缓吐露出这些回避至今的怯惧。
夏弥旬一定听清了,却没有任何反应。
本尊很失望。
本尊讨厌神明。
本尊喜欢的是作为人类的商籁。
你是假的,商籁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商籁不过是你在人间的伪装而已。
商籁仿佛已经听见这样的话语,所以他不可遏制地恐惧了。他见证过人间无数残酷之事,也经历过永无止尽的痛苦试炼,但他从来没有害怕过,甚至始终无知无觉。可是现在,他真真切切品尝到了恐惧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