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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幼与江家大少爷有婚约,江家在上海是数得上的富家,”她环顾众人表情,“众所周知,江老爷也只有一个儿子。”

“我娘家有数千家资,要嫁的人家更是显贵!寻常人家三五两家财,都能闹出官司。若是替我父亲承继香火,有个条件——这儿子必须只属于我三房一家,这要求不过分吧?”

阮霁云的话,无疑是为平静水面投下一颗炸弹,众人面上表情各异,心中却不由都掀起一阵滔天巨浪。

一百二十亩上等水田,这可是价值数千大洋的资产啊!至于江家,看云娘这身穿戴气质,将来再做了大少奶奶钱怎么可能会少,这阮大瞧着不声不响,主意打得真妙,竟然想把便宜全占到自己手里,怪不得这过继都要赶着半夜开祠堂呢!

他们阮氏多年没有出息子弟,家家户户都守着田土刨食儿,如今听阮霁云这话的弦外之音,若是自家能舍出一个完整的儿子他们谁又没有呢!

大伯母早将这些族人的表情尽收眼底,急切道:“但但是孝贤毕竟是他三叔亲侄儿,这血脉关系再没有更近的啦!”

“我没说不同意,只是希望拥有一个完整的承嗣子罢了。”阮霁云冷笑一声,看向脚边跪着的堂弟,“孝贤,我且问你,愿不愿意舍了大伯父大伯母一家,做我一个人的兄弟?”

烛光摇曳中,阮孝贤抬起头,正好跟阮霁云眼神撞上。他本就对这位堂姐有心理阴影,此时满堂祖宗牌位黑压压笼罩着,他心头发紧,不觉脱口而出:“我过继,是替你们三房续香火!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就让我跟爹娘断绝关系?”

大伯母心觉不妙,还想替儿子描补时,阮霁云已经笑起来,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她忽然扬起手,对着阮孝贤重重抽了一耳光!

这一巴掌下手极重,即便以阮孝贤的体格,也被打得头朝一侧偏过去。他脑子里嗡嗡作响,半边脸火辣辣地疼,顿时气血上涌,站起身怒骂道:“你是不是疯了!”

阮霁云敢打他,就早有此防备,此时身形灵活地朝香案后面退去,见阮孝贤还想扑过来,她劈手拿过香案上的铜质烛台,将尖端对准阮孝贤,高声喝道:

“敢在祖宗面前犯浑,惊扰祠堂安宁,我今天替列祖列宗教训你这个糊涂玩意儿!”

阮孝贤这边脸还疼着,忽然见一向柔顺的姐姐疾言厉色,手中烛台锋利尖端正对着自己,他倒吸一口凉气:“你为什么打我?”

阮霁云也不看他,只冷然说道:“族长爷爷,诸位同宗,云娘今日僭越,属实是被逼无奈之举。想我父亲一世辛劳,族里但凡有事,没有哪一次他不曾鼎力支持,如今他要过继,莫非没有资格挑个好的?叔爷爷,我说的这些话,您道有没有道理?”

族长见人发了狠,又看阮孝贤这幅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只得叹息道:“都是一家人,有话好好说。”

阮霁云身姿笔挺地站着,此时她心绪激荡,握着烛台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被掐得发白。她一字一顿地说:“只要我在一日,就不会同意让我父亲过继这么个有外心的儿子。若是今日必须将此事做成,我就立刻死在此处,去地下给父亲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