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江万心里窝着一肚子火,晚饭后,本想静下来想出一个万全之策来,怎奈又遇上妻子追根刨底地问个不停,在这样的情形下他那里会有好言好语回答妻子呢。但为了不使矛盾进一步升级,这场快要爆发的夫妻“口水战”,又以陈江万投降而告终。每当在妻子面前投降服软时,陈江万就常常告诫自己,安慰自己,男人吗?都是想大事、做大事的人,在老婆面前不耍威风,一些小事礼让一下老婆又有何不可呢!
中秋节这日下午,重建莲花庵寺庙的第三次族人会议在莲花庵侧殿召开,参加这次会议的有陈家坊、陈家山两个庄上的家长,惠静师太,陈家山庄上的大四房,陈家坊庄上的大五房辈分最高的长者共十二人。会期开了一整天,傍晚时分,终于以陈家山人减半捐钱的让步而达成了协议。
一九一八年的九月十九日,对莲花庵来说,是个特别的日子。因为这一日,被陈家坊、陈家山的陈氏族人决定为重建莲花庵的动工之日。
一九一八年九月十九日,对陈增二来说,也是个不平凡的日子,因为这一日,陈氏族人决定由他来负责重建莲花庵庙堂的泥工工程。
陈增二从事泥工活二十多年来,做过许多房屋,但单独建一座庙堂还是“和尚当新郎官,头一回呢!”。
先夜,陈增二有些兴奋,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满脑子都想着怎么建好莲花庵,不辜负全族人的希望。次日寅时刚过,他就起了床,对自己刻意打扮了一番。一件半新不旧的白色衬衣外加蓝色外套,一条黑色洋布裤,穿在身上,显得格外得体;一条长长的柴胡水印染的棉布长巾,横系在魁梧的腰板上,给人传递着一个男人特有的稳重和自信。
莲花庵开工大典的主角毫无疑问是木工和泥工。泥工不用说,大家自然知道是陈增二。木工何处人呀?木工名叫易旺丁,易家坪人。呵,略大的陈家坊、陈家山,怎还请一个外姓木工来建庵呢?这不让人说我们陈氏族人没人吗?这不让人落下不齿的笑话吗?族人们不得其解。
原来请易旺丁来做木工,是莲花庵惠静师太的意思。惠静师太觉得,莲花庵虽是建在陈家坊人的土地上,管辖权也归陈姓族人,但与易家坪相距得太近了,庵堂与易家坪人的屋仅几丈之远,一田之隔。这次重建庵堂,易家坪人虽然没有像陈姓族人那样按人头分摊捐款,但他们自愿捐的钱并不比陈家山人少。惠静师太考虑到莲花庵与易家坪,田连着田,土挨着土,双方的屋檐水甚至都快流到一条沟里了。于是,惠静师太就提出这木工活让给易家坪人来做。起初,陈家坊、陈家山人极力反对,死活不肯,后来通过惠静师太说了这番道理后,陈姓氏人才接受惠静师太的提议。
季秋的早晨,天空碧蓝,凉风爽爽,一轮红日冉冉地从易家坪的后山升了起来。顿时,霞光万道,遍地金黄。陈家坊、陈家山、易家坪三个庄上的男男女女,三个一群,四个一伙潮水般地涌向莲花庵。此时,他们只有一个心愿,就是要目睹这个百年不遇的建庵开工大典。
开工大典最过瘾的一幕莫过于木工、泥工师傅们的“斗彩”。木工师傅喊的彩叫作“立门彩”,泥工师傅喊的彩叫作“动土彩”。一般情况下两匠师傅各喊一两彩段就算结束,但一旦到了这种场合,双方为了显示自己的喊彩水平高于对方,往往会出现暗自较劲的场面,一段一段地喊下去,非要分出一个高低来,那场面十分热闹。
“阿弥陀佛,陈师傅早,易师傅早。”惠静师太见陈增二,易旺丁两位师傅早早地来到现场,忙着招呼道:“来,来,来,各位师傅都到寮堂坐,先喝杯茶。”转过身又问:“呵!你们那个见到了家长江万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