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睛石的表演结束之后,只剩下两支乐队了。
腿站得有些发酸,向诗揣上兑换酒水的卡片闪身出了会场。他在吧台要了杯威士忌兑气泡水,准备找个空地蹲着休息一会儿,慢慢喝。
拣了个没人的角落正要走过去,余光忽然瞥见了什么,他手抖一个没拿稳,差点把酒给洒了。
吧台侧边的整面墙壁上印着一幅巨大的海报:暗红色背景前是身穿黑斗篷的四个身影,站在最前的那个人双眼蒙着黑丝带,微微仰起脑袋,似乎正在聆听着他人尚不可闻的私语。
不时有人走过来照相,或是对着成员们摆出各种可爱的姿势——有的比爱心,有的捏脸,再请朋友帮忙合照。
其实类似的海报墙,几年前他就在松市见过。不过那时候的付晶更加年轻,身上穿戴的衣饰更加华丽,看起来也更加难以接近。
他就这么蹲在了那张脸的对面,由于眼睛被遮住的缘故,能够看到唯有脸部的轮廓,嘴巴,以及露出的小半截脖子。
小口喝起了塑料杯中寡淡的酒精饮料,威士忌微苦的滋味停留在舌尖,混合着气泡水与冰块的爽冽,让头脑瞬间变得无比清醒。
直到面对这堵墙壁,向诗尘封的回忆才终于被部分唤醒了:事情好像有些不对劲。
为什么过了六年他还会待在这种小地方唱歌?
为什么当时带他走的那个人不在?
这几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自觉地咬起了杯壁,向诗出神地凝视着覆盖在白皙皮肤上纯黑的丝带。
他不知道那双被藏起来的眼睛究竟看向何处,他只是忽然很想伸出手,穿进坚硬的水泥墙里,一把将丝带扯掉。
·
再次回到场内,想想自己也算是来看主唱的,干脆拨开人群,站到了倒数几排靠中央的地方。
空无一人的舞台上投下了白色的顶光。
当月之暗面出现在众人眼前时,向诗无可奈何地笑了——原来沙利叶是今天的压轴。
唱第一首歌的时候他就明白了,这是一支典型的大主唱乐队。流畅的旋律,规整的器乐编排,情理之中的编曲;总之,在前奏响起的同时,内心就会涌现出一种似曾相识的预感,仿佛耳朵早就明白了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而一切也正如应验预感那般,毫无意外地展开了。
他们虽然演了好几首歌,但在创作上存在着固定的范式,于是让人产生了一种听十首与听一首并无差别的错觉。
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这明明是一支衬托主唱的乐队,结果人气最高的反而是站在右侧的主音吉他手——因为他面前的观众人数最多。
那个人背了把正红色的吉他,浑身上下除了琴体,无一例外全是黑色。他故意把吉他背得很低,看起来有些驼背,整个表演过程中始终隐蔽在台侧的阴影里,完全是通过强势的演奏来彰显出自身的存在感。
向诗突然觉得,“月之暗面”这个乐队名字,可能正是在形容主音吉他手本人。而他们的主唱,即使是站在最耀眼夺目的位置,也像是不会发光的月球,只能反射出来自太阳的光芒。
接连看了三支风格迥异的乐队,他不禁由衷地感叹:这条路恐怕比想象中的要艰难得多。
比如月之暗面,曲子的确是易听入耳的,像极了那种在商店里循环播放的背景音乐。可论及乐队整体,向诗对他们并没有留下深刻的印象,他甚至很怀疑,等到了第二天,自己是否还会记得这几首曲子的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