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珂阳今晨入宫不急见太子,先于嘉恩门外候了一阵皇后音信。偶有宫人过往,各个揣着满腹自危之容,胆战心惊地同他问礼,好一会儿过去,才有一名宫婢稍显不同,行上前来交予他一纸薄书。
赵珂阳展阅之,信上所书乃数位人名,皆为朝中重臣,多属皇后一枝。皇后冥思整夜,此等祸事不同其他,眼下若想倒转乾坤,只可联结诸臣请命一试,以令宏宣帝回心转意。
然书信背面尚有另一句话:倘失之,则弃车保帅。
赵珂阳倒抽一口凉气。
他知于皇后而言,车乃元将,而何家,方为太子之帅。
元家固能守一方太平,但元将顽如磐石,难为太子助益,如何比得一个忠心十余载的何家。
赵珂阳自感万分沉重,将书信仔细藏入襟内。
春鸟不闻人间愁,应朝阳而啼,平怀瑱听着窗外一两声婉转,目光如常落到空余寂寥的檀木食案上,不知那最与何瑾弈投缘的灰色鸟儿到底飞去了哪处。
手中书信已被反复阅罢两遍,其上所列大臣,平怀瑱决意亲自躬身去请。
晨光过窗而入,单薄纸后仿佛透出墨色,他正欲翻过一面来看,忽被赵珂阳探手按住信纸一角。他将眼抬起,只见舅舅满眸雪霜凌冽不已,似以从前不曾有过的残忍语气问他:“太子可有觉悟,为救何家当不惜代价。”
“何谓不惜代价?”
赵珂阳未答,手指一松。
平怀瑱将信纸翻了过来,冰冷八字映入眼底,登时捏皱了纸张。
“舅舅,天下不可失元家!”
“天下诚然不可失元家,但太子最不可失的,是为何家。”赵珂阳合眸一叹,不愿同他多加争论,倘能一举得兼,他又如何愿失这剑指千军之力,“数年之后将门必再有,而江山却只有一个。”
平怀瑱无言以对,拳上青筋狰狞,少顷道出几分嘲讽自弃来:“如此作为,与刘尹那般奸佞之人……有何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