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一声。眼前的情?景便如同一幅绘在玻璃上的逼真的画一样,用重物一击,便一片一片地碎掉了?。
时间倒转,莱芙眼前依旧只是车窗里倒映着的自己?。小小的脸,小小的四肢和五官,手指揪着座椅上的皮革。那张幼稚的脸上倒映着预知了?宿命而丝毫无法摆脱的痛苦。她眼睁睁地看着摊从眼前过去,因为知道妈妈不会让她吃糖,于是没有说话。
几分钟后,一阵天旋地转,耳边传来了?父母的尖叫声,眼前一片如血海一般的红色,接着她便陷入了?昏迷。
……
她是被酒精那过于刺鼻的味道弄醒的,睁开眼睛看到一片令人眩晕的白色。她摸索着病床边的扶手想要坐起来,却发现下身一阵麻痹。
白心心坐在她的床边,眼睛已经哭肿。见她要坐起来,阻止了?她要去扯被子?的手,将她一把抱在怀里。
靠在白心心的肩膀上,白肝肝看到了?她的病床边围了?很多人。有周围的邻居,有爸爸妈妈的同事,还有很多只有过节的时候才偶尔能?见到的远房亲戚……他们在看她的时候,脸上都露出很奇怪的神?情?。某一次在路上遇到了?一只被车轧死的狗,白肝肝牵着她绕路而走?的时候,脸上露出的不忍一看的神?情?,和这些人脸上的神?情?一模一样。
白肝肝后来才知道这种神?情?叫做可怜。
小女孩不知道如何表达此刻的惊慌,只好拉着姐姐的衣服,问:“爸爸妈妈呢?为什?么那么多人?” 她听到白心心说,“肝肝别怕,姐姐会照顾你,保护你,永远陪在你身边的。”
“可是爸爸妈妈哪里去了?……”小女孩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拼命地挣扎着,撕扯着姐姐的衣袖。甚至还在白心心的肩头咬了?一口。接着便是嚎啕大哭,“我要爸爸妈妈。”
素日里不知见过多少次生离死别的医生与护士们脸色丝毫没有变化,只是拿出一份文件来让白心心签署。那几日里,陆陆续续地有一些陌生的大人来到病房里,将所带着果?篮与礼品放下。在那陌生的大人离开之后才,白心心便从礼品的袋子?里将塞在里面?的几张钱抽了?出来,一并收在一个小钱包里。
白肝肝哭累了?,睡过去几次,醒来便要爸爸妈妈。而等?到护士来给她换药的时候,她才发现另另一个噩耗:她已经失去了?她的左腿。
白肝肝依旧时不时地觉得那块被切断的肢体依旧是身体的一部分:虽然她不能?让她站起来,不能?让她在操场上跑跑跳跳,但是却会在阴雨天时产生锥心的痛意 ,平时还会痒,只是总是一挠一个空。她后来知道这叫幻肢痛。
那几年里,意外丧身的父母也像是那条在坏死后被切掉的左腿一样。她依旧会在午夜梦醒之后,叫着爸爸妈妈然后惊醒过来,似乎只要这样他们就能?推开门打开门进来抱住她一样。
白心心试图让她回?到之前的学校与班级,但是同学们的或许不带恶意、但确实伤人的打量让她慢慢地退缩到家里去。她不肯出门,不肯见任何人,甚至不肯说话,不肯抬头。
两姐妹的父母并没有很亲近的亲属,因而在父母过世?之后她们借住一个同城的姑妈家里。在两年多的时间里,白心心每天中午都会请假回?家照顾她,接着再?赶回?学校。晚上也要会她讲故事,把她哄睡之后才能?安心地看书学习。后来因为听到了?姑妈对白肝肝说的一些并不好听的话,在上了?大学之后,便带着她搬了?出去。
在上了?大学之后,白心心一边读书一边照顾着她。靠着父母多年来留下一些积蓄,还有亲朋好友的资助,日子?过得紧巴巴。在白心心工作之后,两姐妹的生活才渐渐有了?起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