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太太终于落了泪,泪珠砸在了五老爷手上,他想伸手去拂她眼睫,却再也抬不起来,半晌和血吞吐出一句:“我是……平江府,长……洲县,连……家的……五郎。”
五太太怔愣,终于肯伸手摸摸他脸庞,却是染了鲜红在袖口。
她记得,她父亲榜下捉婿时说:“那个落魄的郎君,就是连学林家的五小子,可怜,说是才华斐然自幼便过目不忘,还人称江南荀令君,如今看来不过如此,算了,再看他人。”
“父亲,就他吧!”她便下了楼,骑着自己的小马向他去,看他春衫落寞,却也灼灼有辉光。她于是想起堂嫂念的诗,“荡漾木兰船,船中人少年。”
明明他不在船上,却平白惹了一汪荡漾。
明明是她的小马先撞了人,她却先问难。
可是后来却不是这样的,如意郎也会变心,他将科考不得志皆化作了风流,桩桩荒唐事都要她去平,不该如此。
纵是年少惊鸿,片片情意数来只似飞鸿踏雪泥。往后种种想来,她心中再无温情,毕竟少年郎非眼前人。
她只嗓音涩哑道:“老爷放心,我会督促六郎读书,早日科举得名。”今夜行事,是她在知晓连怀衍抓了匪贼之后便在心中排算了好的,她不是多聪明的人,却也再忍不下这般糊涂委屈的日子,为了六郎,他没了便没了,只要无罪就好。
他口中又被塞了几片参,转头去看连景明,开口却咳了起来,将参吐到了鲜血上,“于……父亲……我……不孝,于兄弟,我。”
他再也说不出来了,狂乱咳呕了几下就张目没了气息。
“景方!景方!”“五哥!”
……
各般叫声荒杂交织,连学林披发赶到时便只见一团悲戚,他身若老树佝偻,一步一顿想走近,却又无法,站在人群外摇摇欲坠,只沉沉唤了句:“五郎,我儿。”
是这可怜的老人,在这夜,火光憧憧下,看着他当年最骄傲的儿子闭上了双眼。
连家出了事,东京城传遍了。有人勾结了府中护卫,挟持了连家五老爷,求财不得,当场杀了连家五老爷,慌乱中还砍杀了一个年轻的姨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