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下了然,这怕是回光返照了吧。
喂了她几口水,见她微拒,就将水杯和勺子放到了一边。
“以前,我是……花楼的姐儿,”杨嫂的语速很慢几乎说上几个字,就要喘息一番,声音很小,我要挨得很近,才能听清她说的话。“小梅……是……我的丫头,咳咳……从小买……回来……便跟着……伺候我。”
我握住她的手,让她不要说话了。可是她却摇摇头,似乎想争取这最后的时间。
“沈爷……咳……小梅不该喜欢沈爷的,咳咳咳咳……”说着,她又是一连串急急的咳了起来,粗重地喘息着,“鸨妈将我……咳……第一夜卖给了沈爷。”似是扯动了伤口,杨嫂痛的额上出了冷汗,我拿了毛巾轻拭着她的额头。
“可我知道,一个花姐儿,是……入不了他们家的大门的。”一口气说完这句话后,杨嫂的脸又白了几分。
“小梅,心高气傲,总是……要暗地里学我,想要和我比较一番,我都知道的。”喘了几口气,杨嫂接着说了下去,我不敢去打断她,“但我不知道,她喜欢……喜欢沈爷……”
“我以为……等小梅大一些,给她一些钱,让她给自己赎身出去,比跟着我强……”杨嫂的眼角湿润,“她……越是想要打扮自己……,鸨妈越是不愿意放她走的……”
“沈爷给我……赎身后,我带了……小梅出来,想要给她自由……但她说,想要跟着我……咳咳……原来,她那时……是为了……”
“后来,……沈爷将我们送到乡下,我以为……”杨嫂眼中的泪顺着眼角滑落入发鬓中。
她抓住我的手紧了紧,转过头来直直看住我,急急说道:“夫人,他叫沈从和,以前住在窦乐安路的沈公馆。如果有机会,请您帮我带话给他,说,寒香这一辈子,只念了他一个人……”说到这里,她说不下去了,松开紧握着我的手,愣愣地看着天花板上的某一处。
我好不容易从喉中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好,我答应你,帮你找到他,告诉他,‘寒香这一辈子,只念了他一个人’。”
杨嫂听到了我的话,僵直的唇角终于勾出了一丝浅浅的笑意,满足地缓缓阖上了眼睛。
医生上前察看,摸了摸她颈部的脉搏,叹了口气后,将白色的被单拉了上来,掩住了杨嫂最后的面容。
紧接着,门口进来几名护工,把杨嫂的床抬了出去。
我站起身,在走廊处看着杨嫂被抬走。痴情女子,无言守候盼归期。红颜渐去,此生相隔永分离。我眼中含着那一丝不忍,心中一片酸涩翻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