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彤:“……”倒也没有必要那么远。
第一道闪电应该只是做定位之用,落下后没多?久,天雷就开始往薛彤头上奔涌,笼子?边缘散溢的灰白色大多?数已?经沉降下来,形成了?实质性的影子?。
随后,巨大的闪电丛林坠落而下,烁白色,根系发达,每一寸都裹缠在薛彤的身上,她原本就有的伤口被?重新掀开,粉色的蝴蝶卖力地挥舞翅膀,避开蜘蛛网似得千钧雷霆试图保持在原先的位置,照看着薛彤。
从此刻的角度看来,薛彤就像苍天古木下受惩戒的魂灵,她被?巨大的光芒笼罩,看起来神圣无比又鲜血淋漓,笼子?还在织补,第九道天雷不仅是在进行殿主筛选,也是在维持平衡,不将其中之一劈成齑粉绝不罢休。
而此刻钟不眠已?经具备了?所有成为十殿主的条件,相较之下,囚笼离散业障缠身,即将成为祸害的薛彤就成了?被?遗弃的对象。
这种情况下薛彤骂不出脏话,但也默默在心里用各种古怪的词汇问候了?天道一遍。
追究起来,薛彤无父无母是天道为了?第十殿而制作的合适人选——生?我者?为母,育我者?为父,放在世间类比一下,薛彤其实是在问候自己全家。
忽然,粉色的蝴蝶猝然无力,它的翅膀最后挣扎了?一下就往地面栽,与此同时薛彤的笼子?终于修补完毕,原本铺在地上的影子?像是被?一双大手掀了?起来。
薛彤身上纵横交错的鲜血沿着那些隐藏皮肤下的红色纹路,笼子?立起,曾经绵延不见?尽头的囚牢立着插进云层,闪电附着在栏杆上,再也劈不到当中的人。
在她的锁骨下,金色的功德汇聚成一个?梵印,但薛彤却顾不上叫嚣的闪电和自己有点骇人的造型,弯腰伸手,将那枚还在颤抖的半片蝴蝶捡在手中。
蝴蝶虚弱不堪,整个?身体只有翅缘还能给薛彤回应,可惜此时的蝴蝶就像一只普通垂死的蝴蝶,它不会说话,没有荀若素留下的丝毫痕迹。
薛彤这会儿?已?经成了?血人,她的每一滴血都有大功德,而功德蕴养灵物,蝴蝶在她的掌心呆了?许久仍是毫无生?机,倒是她襟口的梵印给了?回应。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失重、无力,但也说不上虚弱,像是被?困住了?,还打了?一剂麻药。
这种感觉是荀若素反馈给她的。
当初荀若素还是她的半身时,薛彤所有的感觉荀若素都能够捕捉体会,并且人的血肉之躯相对神明欠缺许多?,影响同步的情况下,荀若素要是受了?什?么伤流了?一点血,对于薛彤来说,就是大象身上遭草扎,连皮都扎不透。
雷声久不散去,像是准备再努力一把,薛彤却已?经不耐烦了?,她伸手一抓,通天彻地的笼子?瞬间缩成了?两米来高,最后连虚形都消散,□□,徐徐清风,若不是落在叶芒上的血和遍地焦土,恐怕没人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
薛彤仍是双手托着蝴蝶,她轻声问,“我要怎么带你回来?”
奄奄一息的蝴蝶不会回答,倒是秦语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她自愿为你修复笼子?时,就为自己准备好了?退路。”
幼稚的童音还带着点奶声奶气?,秦语双手撑在窗框上,半边身子?探了?出来,“她将处理方?法放在了?那边。”
秦语示意的“那边”是原先荀若素布下的祭坛,方?才那样的腥风血雨之下,祭坛仍然保持着一定的完整性,水洼平静无波,就连漂浮其上的嫩叶都完好无损,周边散碎的石子?平铺成一道没有间隙的圈,虚弱的蝴蝶终于停下了?所有动?静,在薛彤掌心化?为灰烬。
随后,荀若素留下的符纸自燃,另一只粉色蝴蝶从灰烬中诞生?,引导着薛彤走到水洼边。
这只蝴蝶不会说话,除了?颜色,就跟荀若素之前在凌霄寺中用得那些差不多?,华美精致的外表,懵懂单纯的灵魂,它在水洼上徘徊片刻,忽然一个?猛子?扎了?进去……
水洼最深的地方?不过两三?寸,薛彤一只手就能把里头该有的不该有的全都掏出来,谁知?视死如归的粉色蝴蝶快上一步,等薛彤俯身向下看时,它已?经在翅膀上挂着条红线飞了?出来。
红绳下面坠着更重的东西,蝴蝶用尽全身力气?也不过贴着镜面拼命搅浑水,直到薛彤伸手,将它从“溺水”的边缘救了?回来,顺便?捞出它一个?飞虫,扎猛子?扎出来的东西——是那枚蒋长?亭交给荀若素的金色莲花盏。
莲花盏并不大,只抵得上大拇指指甲盖,就算挂在脖子?前,也只能当个?装饰品,可是薛彤这会儿?还在血流不止,换做常人,这会儿?血压都快测不到,几乎宣布脑死亡,让家属节哀顺变了?,但薛彤留下的血沾在莲花盏上,竟让这小小的东西宛如一个?收集器——
薛彤用都用不完的功德就是收集器的“电力”驱动?。
荀若素是化?为光点散离的,薛彤的笼子?能被?看见?的只有宿舍前这一点,深入其中,才知?道整个?人世间都是困住她的笼子?,荀若素顺着地脉翻越千山万水,此刻又从千山万水中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