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人啧啧不停,“也只有相爷才架得住这等胭脂烈马……”
瞭望兵摇头坏笑,“未必,相爷是个读书人,身板不实,迟早要被安将军榨——”
“榨干什么!越说越荤,当心都头回来削你!”
有人察觉不对,“……都头怎么还不回?往日巡视只要一刻钟不到吧?”
“先前都头有令,咱们不得擅离职守,且等吧……什么声音?”
言谈停止,恍闻乐声幽幽入耳,众人昏沉,“大半夜谁在城郊弹筝?”
琴音经由月色洗练,荡荡悠悠,余音盘桓不绝。城郊荒凉,更显得这筝弦声如风如雾,钻入骨骸,直教人四肢颤颤,经髓亦逐渐迷乱。
一白衣道士走进,雪色袍角随风猎猎,他一手抱琴,一手拨弦,目光竟似悲天悯人。
他抬手一阵轮指,大小珠玑坠落银盘,铮铮有声,众人五脏被琴音撕扯,痛苦万分。俄而转为琶音,众人松快了些,过后便是无穷困意。白衣道士一个扫弦,最后“当”地一声,拨了个商音,城门口已然睡倒一片。
他幽幽开口,“但见长风度空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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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京不比西北,这时节西北天亮得早,平沙莽莽之中升起一轮红日,映着万丈霞光,能教人胸怀无比舒畅。天京气候温润些,苍穹泛白之后,再等好一会儿,日头才能伴着晓雾慢悠悠出来。
安惟翎坐在草地上,想静静看个日出。她从袖袋里掏出那只血玉扳指,举在手里,拂晓晨光熹微,照得玉扳指幽幽透亮,流光猩红得像是一抹心头血,艳丽又刺目。
她回想之前同江崇宁的种种,不禁五味杂陈。江崇宁是她发小,亦是挚友,她虽不忍看他如此伶仃,却终究无法施手救赎。喻于利,她要镇军,必然不能入宫伴驾。喻于义,她心爱袁玠,更不可能转投君王怀抱。
退一万步,即便最终无法抓牢袁玠,也绝无可能嫁与江崇宁。
坐了一晚,天色将晓,日头也快冒出地平线,她不知何故,忽地没了兴致,起身上马,回了城门。
那头正在换晨班,万小雪指挥兵士们交接,昨晚的一拨守卫精神抖擞得令人生奇。依着往日在西北所见,一夜没睡的军士总有些闷闷的,安惟翎有些讶异,下了马走上前。